7
如果说祁厌离和乔茉的故事是古早虐恋,那我就是单方面的救赎文女主。
故事的开头很简单。
祁厌离重伤失忆被我救下,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桥段。
不可否认,身为男主的他确实很有魅力。
高大帅气,气度不凡。
爱上他,是二十多年来我心脏最鲜活的一次。
我们在小渔村无拘无束的生活了一段时间,美好得就像我梦中在云南旅居的样子。
他打渔我晒网,偶尔也会有暧昧的悸动。
后来,一身白衣的女子红着眼眶堵在门口。
祁厌离牵着我的手突然松开了。
重逢的恋人相拥,在无声中诉说爱意。
我呆呆站在原地,感叹。
「原来这就是主角。」
「只肖一眼,便胜过世间无数灵丹妙药。」
再后来,祁厌离自知对我有愧,把我接进了京城。
我没像书中那样挟恩图报,也没与女主争锋相对。
只在祁厌离与女主开启新一阶段虐恋时,悄悄地趁虚而入一下,贪恋短暂的温柔。
主角的悲欢离合,辐射到每个配角身上都是重担。
我做好了攻略失败的准备,将爱意埋在心底。
直到祁厌离为我戴上一只玉镯,水头很好,不合我的尺寸。
「我们成亲吧。」
·····
男人束着发,暗紫色的衣袍称得他矜贵无比。
「好久不见。」
「有时间的话,我们去陛下面前说一下和离的事吧。」
我和祁厌离同时开口。
他显然没想到我开门见山。
他苦笑:「这七年,我一直在找你。」
「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与我和离?」
我看着他,未曾想过心痛的表情原来也会在他脸上出现。
「七年前你就准备好了和离书,我也签好字按好手印,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祁厌离,你忘了吗?」
祁子琅有点胆怯地抱住我的胳膊。
「娘亲!你们别和离!他已经把乔茉送走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不动神色地推开祁子琅。
「太迟了。」
「活着的时候,你与乔茉恩爱两不疑。我生死未卜,你反而全天下开始找我。」
「你大可以休掉我迎娶乔茉,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但你自私地把我捆在你身边,默许别人对我的伤害,暗示孩子会有新的娘亲,其实,你从来没真正为我考虑过。」
从前我温柔体贴,爱他护他。
我将血淋淋的事实撕开在他眼前,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笑容。
脚下的地面隐约有崩裂的迹象。
「盈盈,不是这样的······」
良久,他才挤出这么一句苍白的话。
落日的余晖打在他的脊梁上,转眼消失殆尽。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妈妈!」
8.
恬恬小跑着朝我扑来,我稳稳接住。
系统:「添油加醋什么的,我最在行了。」
我失笑。
看到恬恬手腕上留下的红痕,我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我蹲下来吹吹她的手,祁子琅死死咬紧了牙关。
恬恬疑惑道。
「妈妈,他们是谁呀?是欺负你的那些人吗?」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们······」
我笑笑:「不重要了。」
祁厌离的肩膀忽地垮了下去。
我牵着恬恬往外走。
「祁厌离,我有新的家人了。」
我跨过祁家高高的门槛,步履从容。
「还有,其实我不叫代盈盈。」
「我叫盛意。」
······
祁厌离没有主动追上来。
反而是祁子琅追在我身后,求我留下。
身后传来摔倒的声音,祁子琅痛呼一声,无数仆人簇拥着他。
外面是广阔的天地,里面是四四方方的宅院。
他终究是没迈过祁家的大门。
我与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系统感慨人类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
当初是他们逼我离开,现在又一幅痴情的模样,好奇追问。
「你这么刺激他们,真的不会适得其反吗?当时可差点就要崩塌了!」
我对它解释:「他无非是不明白我为什么离开他,一次又一次陷入纠结,把自己困在原地。」
「我不需要他在自我感动的过程中加深对我的愧疚,升华对我的印象。把话说开了,他自然不会再固执己见对我抱有幻想。」
「如果不直截了当地和他说清楚,那么我此行将毫无意义。」
9.
经过那天的插曲,祁厌离希望我能参加祁子琅的十二岁生辰宴。
等过了那天,他会亲自去向陛下自请和离。
系统也说这是祁子琅成长的一个关键节点。
祁子琅会主动来小破屋来找我。
他掩盖了自己的锋芒,知道我不会再为他的眼泪而妥协,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身为世子,学会隐藏情绪是他们的必修课。
他偶尔也会看着我和恬恬玩耍时出神,眼眶泛红;也会在我照顾恬恬时,故意撇过头去。
他每天来这里,只有一句话。
「娘亲,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我没拒绝。
多双筷子的事。
曾经的我也爱为他下厨,现代的菜系丰富,虽然不一定比得上府里厨子的手艺,但也能时常吃个新鲜。
他小时候,也是很喜欢我的手艺的。
他会甜甜的夸「娘亲真棒。」,也会在厨房替我打下手,夸我是无所不能的仙子。
总让我觉得,好像,夫君祁厌离的冷漠,和其他贵女的刁难,也不是那么难熬。
虽然这是一本书,但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和我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开始挑剔食物没有厨房的精细,也会在我下厨时躲得远远的,怕溅到他绣满金线的衣袍。
后来,我听到他在书房和祁厌离说:
「爹爹,为什么我的娘亲一点也不像别人那样端庄?」
「我觉得娘亲,应该是像乔茉姐姐那样的。」
于是,我不再踏足厨房,去学着端庄优雅,去学着如何做好一个主母。
久而久之,我越发觉得我像古装剧里被同化的现代人。
一方小小的宅院,困住了我最好的年华。
······
吃饭的过程,祁子琅也是不说话的。
恬恬压低声音问我。
「妈妈,他没有爸爸吗?怎么每次来都只有穿黑色衣服的人陪他。」
祁子琅没回答。
在我们都放下筷子的时候,他才开口。
「我不需要父亲。」
祁厌离来的也很勤。
他来接祁子琅,总是会给我和恬恬捎带许多华贵衣裳和金银首饰。
市井中早有流言,说不久就会有人重新入主祁府。
也有人说,是祁侯爷找回了失散多年的结发妻子,还加上了世人爱听的失忆与追妻火葬场梗。
我不否认,祁厌离心里也许是欢喜的。
生辰宴前一天,我只留了几件得体的衣服,其他尽数退回。
祁厌离怔了怔:「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这些首饰吗?」
我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
「现在不喜欢了。」
二十岁的代盈盈喜欢,是因为她的生活中只有这些东西。
但三十岁的盛意不喜欢,是因为她的生活中有了更重要的东西。
10.
第二天我的出现,就像平静无波的水面投入了一颗巨石。
我端坐在宴席之上,祁厌离看出了我的不自在。
「不必拘束,做自己就好。」
爱与不爱,实在太过明显。
从前的祁厌离不会这么温声细语,他只会施舍我一个表情,让我自己细细揣摩。
宴会上我一个小小的失礼,就够他整场蹙眉。
席间不少贵女绞着帕子,言语之间也满是讥讽。
大抵是我这个死而复生的正室,拦了她们做祁家主母的路。
祁厌离替我挡了回去,我劝他:
「你不用替我出头,伤了那些姑娘的心。」
「我们宣布和离之后,祁家总会是要有新主母的,你该为自己考虑。」
他沉默不语,手中的酒杯隐约有龟裂的痕迹。
祁子琅在一片庆贺声中许下了他新一年的生辰愿。
他拉着我的手:「希望我和娘亲永远在一起。」
说完,他不敢看我的眼睛。
见我没抽出手,他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扑进我怀里。
我没反抗,却也没主动接他。
宴席散去,祁子琅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直到祁厌离把他支开。
「今日该温习功课了,生辰宴也不能懈怠。」
祁厌离领着我穿梭在庭院之间,他的手指过花园,假山,池塘,试图找回我们相处的细节。
我:「月下弹琴?你应该是记错了,主角是你和乔茉,我不会弹琴。」
「嗯,在假山那你指责我推了乔茉,说我最毒妇人心。」
「至于池塘······」
「祁子琅就是在那把我推下去的,你也知道并默认了,不是吗?」
我平静地说出这一切,祁厌离却慌了。
他的眼睛开始四处寻找,又衰败地垂下。
他终于发现,这个偌大华丽的祁府,
充斥的全是他和乔茉的回忆。
对于我是背景板的这个事实,我早已释然。
所以在他温柔多情的目光留连在乔茉身上时,我只是默默关上房间门,守着我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11.
不爱祁厌离,大概是从孩子出生后开始的。
孩子出生那天,祁厌离甚至没来看一眼。
民间说,生产时夫君不在,是很不吉利的。
于是我的贴身婢女冒着大雨出城找他,然后失足坠崖。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找到了远游的乔茉的消息,抛下怀孕的发妻,毫不犹豫地出了城门。
他并不喜欢我,连带着对孩子也不曾施舍几分目光。
孩子哭闹,他会不耐烦地让奶娘抱下去;孩子生病了,他会皱着眉头让我去找郎中;孩子读书了,他会拒绝孩子的提问,让孩子去找夫子。
他说:
「代盈盈,作为主母,不重要的事就不用和我禀报了。」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是个父亲时,是乔茉回来了。
我和叛逆期的孩子偶尔冲突,祁厌离就会把孩子带到乔茉面前。
他们有秘密基地,也有约定的特别节日。
我生辰那天,祁厌离牵着孩子的手出门,他看着府内张灯结彩,回头。
「今日又要举办什么宴会?府内不宜操持过度,下不为例。」
孩子蹦蹦跳跳朝外面跑去。
「娘亲真的又烦又无趣,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知道乔茉姐姐今天会带什么新奇玩意儿,要是能天天和她待在一起就好了。」
于是只剩我端坐在席面主位我才惊觉,从前小小的冲突,好像已经演变成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我对管家说:
「侯爷不喜欢铺张浪费,下次我的生辰宴,就不必办了。」
我走得轻松,假装没听到其他夫人的嘲弄。
······
我从思绪中回笼,周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答应了恬恬回去陪她玩游戏,今天她见不到我,是要着急的。
祁厌离脸色苍白,语气里满是祈求。
「能不分开吗?」
「我可以将恬恬当作自己的亲生孩子,让她做祁家的嫡女,我们回头重新来过,好吗?」
我退后一步。
「不好。」
「恬恬不需要一个权势滔天的父亲,也不需要祁家嫡女这个虚名,我们有自己的生活。」
「祁厌离,你不是一个好夫君,也不是一位好父亲。」
我抬脚要走,祁子琅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他拿着金丝木的首饰盒,里面装了一把长命锁,纯金。
「这是太后娘娘赏的,我把它送给娘亲,保佑娘亲福泽深厚。」
他满眼期许地望着我。
我来得突然,自然是没有准备礼物的。
我在衣裙翻了又翻,才找出一串陶瓷手链。
景德镇,十块钱三串。
我褪下手串放到他掌心。
「生辰快乐。」
「祁子琅。」
随后转身,与祁厌离擦肩而过。
「我不爱你了。」
「所以······你回不回头,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12.
等祁厌离抽出时间进宫的期间,祁子琅更黏我了。
我蒙着面纱带恬恬上街,祁子琅就坐在马车内透过车帘看我们。
我去给恬恬买冰糖葫芦的间隙,祁子琅跳下车在恬恬面前不经意露出那串陶瓷手链。
而恬恬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等祁子琅重新上车,她才在我耳边说:
「妈妈,电视剧里的那些小少爷不是见过很多宝贝吗?一个陶瓷手链,刚刚铺子里可多了。」
「我觉得他有些可怜。」
「妈妈,你会心软吗?」
我曾经也是为祁子琅精心准备过礼物的。
逢年过节,他总是早早地向我讨要,然后很有仪式感地把我的礼物放在一众礼物中的最中间。
后来最中间的那个位置属于乔茉了。
而我的礼物——
「荷包针脚太粗糙了,很丑。」
「发冠俗不可耐,我不戴。」
「乔茉姐姐早就送过我了,你能不能不要学人家?」
「怪不得爹爹不喜欢你,你的眼光真差。」
之后祁子琅更是连打都不打开了,任凭我的礼物淹没在各处。
身为世子的他,样样都是顶尖的。
如今对一个廉价的手串爱不释手。
我不后悔我对祁子琅付出的真心,却不代表我会原谅他。
年纪小并不能成为他做错事的理由。
在危机四伏的高门望族,他深谙世事,也懂得算计,他清楚地知道他推我下水会发生什么。
他是原作中不存在的人物,不会受到剧情的限制,也不会受到女主光环的影响。
但他还是直白的,大胆地用实际行动向我宣告我不配做他的娘亲。
好像所有人天生就该站在主角身边,而我,只能站在对立面,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夫君我的孩子用我的生命向主角投诚。
我摸了摸她的头。
「不会。」
「恬恬记住,原则性的错误不能被原谅,因为真正爱你的人是舍不得伤害你的。」
恬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至于祁子琅,他马车没再跟上来。
13.
我和祁厌离进宫面圣。
想起祁子琅的话,我不由问他:
「你和祁子琅关系不好?」
祁厌离盯着我半天,身子有点僵硬。
「祁子琅觉得是我害死了你。」
「他说,要是当初我能够救下你,他现在也不会是没娘疼的孩子。」
「乔茉呢?我记得,祁子琅最喜欢她了。」
他抿了抿唇。
「孩童时期的喜欢,来的快去得也快。」
我反问:「那你呢?」
祁厌离愣了下,摇头。
「我和她不合适。」
「乔茉出身显贵,精通医术。」
「当你写好和离书的时候,她应该是你心里的下一位妻子人选吧,怎么会不合适?」
「我的妻子从来只有你。」
他抓住我的手,着急解释。
他扑了个空,我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宫外的红墙砖瓦,避开话头。
「我们圆房的那天,你喝得酩酊大醉。」
「我并不觉得失态,反而觉得你不再是那个高贵不能接近的祁小侯爷,像是又回到了我们在小渔村的日子。」
「鲜活,自由,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我低头笑笑。
「现在想来,那天,应该是乔茉离开京城的日子吧?」
他垂眸,拳头骤然握紧。
我就知道,我猜中了。
穿来七年。
他不是没对我展现过温柔。
我经常会想,是不是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就可以把乔茉在他心中的地位一点点抹去。
后来我发现,我们的婚姻,是他与乔茉置气的结果。他对我展露温柔的那些瞬间,也不过是为了转移对乔茉的思念。
有些人不用努力。
只要站在那里,自然有人爱她。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祁厌离哑着嗓子问我,有些哽咽。
「如果我问你,要你放弃功名利禄,滔天权势,重新回到渔村和我做一对平凡夫妻,你可愿意?」
他垂下去的头猛地抬起,连瞳孔都放大了几分,却不说话。
「你不会愿意的。」
他没否认。
马车停下,我提着衣裙下车。
「你累了想回头,无非是笃定我永远在你身后。」
「可是祁厌离,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你。」
「我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空气凝固了几分,周身温度降到冰点。
我与他结伴进宫,一路无话。
和离的过程很顺利。
一来,这本婚事本就门不当户不对;二来,我消失多年,早已无法自证清白。
祁家不需要一个有污点的主母。
宫中的消息很灵通,出宫的过程,我就已经了解到有不少嫔妃想塞亲眷进入祁府。
「祁厌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他直直看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看出什么端倪。
几秒后,他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他对你好吗?」
我迎着风,回答他:
「嗯。」
「其实我不想做什么高门主母,也不想接受官家命妇的请安。也许你想象不到,我生活在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没有人对我卑躬屈膝,也不会有人对我俯首称臣。我和他,是那个世界里最平凡的一对夫妻,这就已经足够。」
「祁厌离,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忘了我吧。」
他嗫嚅着嘴唇,肩膀微微颤抖,没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回来一趟,不仅是为了祁家父子,更是为自己的这段经历画上圆满的句号。
现代常说,人体细胞会在七年全部更新一次。
我想,我也算是彻底和从前的我告别。
我不再是祁家主母代盈盈。
我是我自己,是林洲的妻子,是恬恬的母亲。
我是盛意。
14.
从那天后,祁厌离识趣地不再带着祁子琅出现在我面前。
系统说祁子琅和祁厌离的状态神奇般地都趋于稳定,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了。
离开那天,祁子琅出现了。
他眼睛肿得不像话,身上的衣袍也皱皱巴巴,哑着嗓子。
「祁厌离骗我!娘亲才不会不要我!」
「娘亲,我会很乖,我不会和妹妹抢东西,我所有东西都可以送给妹妹,娘亲不要丢下我!」
他拽着我的衣裙,死死不松手。
「我会好好听夫子的话,认真读书,我长大了,我不会再惹娘亲伤心了。」
挣扎过程中,那串陶瓷手链断裂。
陶瓷珠散落一地。
祁子琅突然止住了声音,呆呆地抬头望我。
「娘亲······」
「你真的又不要我了吗。」
祁厌离形色匆匆赶来,吩咐侍卫将祁子琅从我身边扯开。
「祁子琅,身为世子,不得任性!」
恬恬被这场面有些吓到了,瑟缩地躲在我身后。
「祁厌离!都怪你,你把爱我的娘亲还给我!」
「都怪你当初把娘亲逼走,娘亲才会不要我的!」
祁厌离又吩咐侍卫捂住祁子琅的嘴。
「抱歉,让你见笑了。」
「你说得对,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我摇头,刚想开口,身后的恬恬突然跑出去。
「爸爸!」
林洲抱着恬恬,还穿着他的白大褂,和这里有种格格不入的美感。
系统无奈:「现场乱成一锅粥了,快趁热喝了吧。」
我笑着上前:「你怎么来了?」
林洲另一只手牵住我:「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来检查下你的心还在不在我这里。」
我哑然失笑。
拍了拍林洲的手,随后朝祁子琅走去。
祁子琅挣扎呜咽,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我让侍卫松开他。
「祁子琅。」
他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小声啜泣。
「答应我,下次新主母来的时候,不要把她推下水了,好吗?」
我替他抚平衣服上的褶子,正了正他的发冠。
「好好长大吧。」
他仰起头看我。
「娘亲,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抚上他的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我已经不生气了。」
只是,不会原谅他了。
祁厌离看向林洲,问我。
「要走了吗?」
「嗯。」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有些紧张,说出来的却是:
「一路平安。」
他果断牵起祁子琅的手,从小破屋的门前迈过。
我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劝了一句:
「你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我说完,直接牵起了林洲的手,转身离去,自然没看到他为我驻足,回头。
不可否认,祁厌离在我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痕迹。
但,也正因为有他。
所以我格外珍惜没有他的生活。
我会好好地爱自己,好好地爱我所爱之人。
至于祁厌离,是否还在原地刻舟求剑。
都与我无关了。
夕阳下,我们一家三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我大步向前,奔向我自己的生活。
番外1:
代盈盈生死未卜三天了。
案台上的和离书,那处本该空白的地方按下了红手印。
「吾妻代盈盈。」
祁厌离觉得府中冷清了许多。
他本该是觉得解脱的,甚至是想和乔茉分享喜悦,但他的魂好像在代盈盈坠崖的那一刻也丢了。
祁子琅跑来问祁厌离,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见到代盈盈。
他这个不怎么管束他,甚至不怎么喜欢他的父亲,第一次动手打了他。
「胡闹!谁教你直呼母亲名讳的!」
后来府中开始挂白布,祁子琅好奇问管家,管家说:
「夫人下落不明,多半是命悬一线!还是爷亲自看着夫人坠崖的,不会错的。」
祁子琅回忆,他最后一句和母亲说的话是什么来着?
噢,是说不想让代盈盈做自己的母亲。
祁子琅后悔了。
后悔他的生辰愿望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灵验了。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和代盈盈一起玩是么时候了,也记不清有多久没吃到代盈盈做的食物了,更记不清代盈盈曾经送他的礼物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他找到祁厌离发脾气。
「娘亲坠崖你为何不救下她!你还我娘亲!」
祁厌离状态也并不好,满脸胡茬,眼底泛青,冷笑。
「她知道当初是你推她下池塘的了,是因为你她才离开的。」
「她和我和离了,白纸黑字,她不是你的娘亲了!」
「你胡说!」
祁子琅哭喊着跑了出去。
祁厌离心情烦闷,和乔茉又一次爆发了争吵。
乔茉说:「你再爱她有什么用!她已经走了!」
他和乔茉有过很多次争吵。
但从没一次是关于代盈盈。
他突然觉得很累。
回府时,门口再没了那道熟悉的倩影。
祁厌离才恍然发觉,那个在他生气时抚平他,在失落时安慰他的代盈盈不在了。
祁厌离自始至终都觉得代盈盈会永远温柔,永远微笑,永远站在原地对他死心塌地。
乔茉嘲讽他:「呵,死人文学。」
「得不到的更加爱,男人果然都一个样。」
在漫长的七年里,祁厌离对代盈盈的思念只多不减。
祁厌离得承认。
乔茉说对了。
番外2
如乔茉所愿,祁厌离把她送去和亲了。
用乔茉的话来说,就是去和深情男二大团圆了。
自从代盈盈走后,祁子琅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尤其是祁子琅得了疟疾,虽然祁厌离封锁了消息,但府中没人敢接近他。
他高热不退,寤寐反侧时会想:「如果娘亲在就好了。」
七年来,他许下的每一个愿望,都没有五岁那年灵验。
代盈盈回来的时候,他就想好今年的生辰愿了。
直到代盈盈要走——
陶瓷手串断裂的那一刻,祁子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的娘亲,好像要再一次抛下他了。
祁子琅希望代盈盈不要生他的气了,这样他就可以把娘亲离开的过错全推到祁厌离身上。
但祁子琅看到小破屋没被拿走的长命锁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不生气了,是因为他对代盈盈根本不重要了。
十二岁的那年的愿望同样未实现。
他再也不想过生辰了。
······
当祁厌离看到林洲的时候,危机感从他心底蔓延。
干净利落的短发,简约大方的装束。
祁厌离开始相信代盈盈说的话了。
她真的成了别人的妻子了。
祁厌离讨厌身上这繁缛的衣袍,成了他致命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代盈盈,不,是盛意,走得很干脆。
祁厌离走得也很干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用强权迫使盛意留下。
如果盛意再开口,他一定会放下世间浮华去追逐她。
但是盛意说的是,让他当一个好父亲。
祁厌离回头,看到的却是盛意的背影。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盛意跳下悬崖那刻的决绝。
原来,他曾经的背影,是这么冷漠。
他记起离别时他因紧张而未曾说出口的话。
「盛意,
祝你,
万事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