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言一大早被重物坠地的响声吵醒，掀开被子揉了揉眼睛，懵懵懂懂地套上拖鞋打开了房门。
只见对面房门半开，里面传出了“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地板上跑动。
沈不言下意识地喊出一句：“季天霖？”
“砰”的一声，房门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急急忙忙地冲了出来，没来得及刹车就撞在了沈不言的身上。
见自己莽撞地冲撞了人，李玉小脸苍白，吓得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沈不言推开女孩踏入房间。自从季天霖失踪后，她再也没踏进去过一步。
“我，我不是故意的……”李玉咬着唇试图解释，“妈妈教过我不能白吃白喝，所以我想替姐姐你打扫一下屋子，没想到拖把捅到了一个东西，我太好奇了，所以把那东西拉了出来，谁能想到是一个坏了的牛皮箱，一不小心把里面东西洒出来了……”
沈不言静默一会儿，上前整理散落一地的纸张。
李玉凑过来也想帮忙，却被对方一把按住。
“以后别进这间房间。”沈不言言简意赅地撂下一句话，神情漠然。
李玉站在一边不敢作声，像是个犯错的小孩。
“姐姐，我知道我笨，一直给你添麻烦。实在不行我回灵寺好了，反正我清清白白，他们也赖不到我头上！”她垂下头闷闷地说。
“你回去是可以，你妈要是知道你为了追星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她会怎么想？”沈不言睨她一眼，“你妈生你下来，还一个人把你养大，可不容易啊。”
“姐姐，对不起。”李玉眼角噙泪，几欲落下。
“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尽快地补救才是真的。我尽量帮你找到那个罪魁祸首，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以后别再因为追星做出这种幼稚的事情了。这回人家只不过把你当成背锅侠，下回万一碰到不怀好意的人劫财劫色，你就完蛋了。”
李玉吸了吸鼻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你先出去吧。”沈不言的声音带着一股疲倦。
李玉不敢惹她生气，马上退出房间，悄悄地关上了门。
沈不言花了点功夫将地上的画纸整理成一沓。
她坐在床上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每一张画的都是她的肖像。
有微笑的，有冷漠的，有哀伤的，有生气的……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来能流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画上的沈不言手肘支在书桌上，手握拳撑着脑袋，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落下一片阴影，昏黄的灯光使脸部的线条更加柔和静谧。
她仿佛能想象到那个场景——他一边速写，一边偷偷看她，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蕴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似乎是习惯了季天霖的死缠烂打，沈不言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她。
她的目光无声地流连在画纸上，手指不自觉地勾勒起季天霖的轮廓，两人相处的细节渐渐地浮现在脑海中。
她想他了。
很想很想。
或许在她决定收留他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驻留了她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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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过去，沈不言很快找到了那个肇事者，竟然还是一个精神病患者。鉴于对方的病情，QEE这边也不想惹上麻烦，只能要了点赔偿草草了事。
李玉自然是很感激沈不言的帮忙，主动提出请她吃饭。沈不言应下了小丫头的邀请。
她告诉李玉，吃饭那天她会带来一个很特别的人。
李玉虽然不解，但也答应了她。
当晚，沈不言联系了阿兰，把事儿和他说了一遍。
阿兰激动地话都说不清楚，结结巴巴地问沈不言那天去吃饭该穿什么衣服。
沈不言给他搭配了一套西装，把他打扮得尽量精神点，还给他喷了点香水。
等两人到饭店时，李玉早就等在包间了。
据李玉说，她妈妈教她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她拿出了自己所有兼职得来的零钱，请沈不言吃这顿饭。
当年稚嫩的小女儿终于长大了，阿兰顿感欣慰，不禁抹了把眼泪。
沈不言前脚进去，阿兰后脚跟了进来。
李玉好奇地望着这个叔叔，抬眸问沈不言道：“姐姐，这个叔叔是谁啊？”
沈不言见阿兰闷声不响，刚要开口，却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我是沈总的朋友。”
沈不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隐瞒身份？
李玉很小的时候爸爸就出轨跑路了，所以在她脑海中父亲的形象是模糊不清的。
虽然觉得这个大叔有点怪怪的，但是李玉还是礼貌地请他坐下。
阿兰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李玉和沈不言聊得尽兴，直到散场也没说一句话。
李玉去结账的时候，阿兰凝望她的背影，忽然开口道；“谢谢你，沈小姐。”
沈不言朝收银台的方向望去，淡淡道：“阿兰老师，你不想和她说些什么吗？”
阿兰痴痴地望了许久，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个好东西，不应该去打扰她们，况且……我也没几天好活了。”
沈不言心里一震，怔怔地看着他。
“我脑子里长了个瘤，像个炸弹一样随时可能爆炸。医生说，我最多也就再活一年。”阿兰说话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和人聊“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一样随意。
沈不言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出声。
“我不稀罕别人的可怜，更不想娘儿俩因为这种晦气的事来送我一程。这辈子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死之前能看女儿一眼，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她不记得我也无所谓了，只要她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沈不言抿了抿唇。她只是个路人，没有资格评判这家子的事，也帮不了什么忙。只要阿兰不后悔，那她就算是尽责了。
“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阿兰深深地看了眼李玉，如释千钧重负，眼里带着说不出的轻松，淡淡而笑，“我们走吧。”
沈不言瞥了眼一无所知的李玉，心想，或许无知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