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沈不言通过人脉拿到了一份秘密的视频文件,是从TA-XX的监控录像里截取下来的一部分视频。
在视频里,沈不言清楚地看到了“沈不言”在摄像头下做的每一件事。
这种感觉很怪异,仿佛一个人坐在大银幕前看自己出演电影,可银屏上连缀呈现的一幕幕画面并非虚构,而是在现实中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据黄慎的口供,他那晚喝得醉醺醺的,把“沈不言”误认为是金素莉,正要对她动手动脚之时,“沈不言”发疯一样地摔碎酒瓶,用碎刃划伤了他的脖子,最后直接踩碎了他的手机。
沈不言即便憎恨一个人,也是先礼后兵,从来不会乖张跋扈。
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对那些事毫无印象。
因为3月25号那天,这具身体里的灵魂早已被悄悄地替换——
那天去TA-XX的人根本不是她,而是顶着她的皮囊伺机行动的副人格K!
她推测,或许是因为她那段时间过于劳累,导致精神力下降,才让K有机可趁。
她继续看向视频画面。
画面中,K径直走向门口,轻轻地旋开把手,推开房门,默默地走到窗边远眺。
沈不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画面:狂热肆意的音乐淹没了整个舞池,男男女女疯狂地扭动身体,在秘密的夜里宣泄压抑的热情。一个女人从一片喧嚣中抽离出来,仿佛是透明的存在,沉默而孤寂。
几个小时过去,沈不言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
到底比不上二十岁的人,在电脑前坐久了就腰酸背痛的。
沈不言揉着眼睛,电脑屏幕仍在循环播放。突然,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在某一帧按下了暂停键,然后用鼠标往前移动了几帧,接着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中,K站在走廊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具雕塑。
沈不言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发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细节。
在10分51秒,K的脑袋微不可察地偏移了一点。
这个细节一瞬而过,如果沈不言粗心大意,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沈不言清楚地知道,K从来不会在意无关紧要的事情,能牵动她心思的人……只可能是她极为在意的人。
K究竟看到了什么?
她打算亲自去TA-XX探查一番。
来到TA-XX,沈不言找到了K站立的那面窗户。
她学着K的样子站在窗口,视线落在了楼下的地面停车场上。
然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偏头,惊讶地睁大了眼。
突然,沈不言捂着胸口弯下腰,感到胸口隐隐作痛,仿佛有一股激烈到不顾一切的悲怮即将破开胸膛汹涌而出。
她知道,这股陌生而强烈的悲怮感并不来源于她。
她恍惚感到一种错觉——那个长相和她一模一样、灵魂却大相径庭的人格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能够感受到酸甜苦辣的、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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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对照过后,沈不言确定了K观望的位置。
巧合的是,那个位置正对一个监控摄像头,沈不言顺利地要到了那个摄像头拍下的的监控视频,找到了那个时间段出现的车辆。
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出现在眼前,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先是打开后门把她放上了车,然后自己坐进了驾驶座,驱车离开。
因为角度问题,沈不言看不到女孩的脸。不过从她穿的衣服可以判断,这个女孩正是酒醉的金素莉。
至于那个男人,摄像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的侧脸。
轮廓锋利,面庞坚毅。
沈不言把他和资料上的迈巴赫车主对了对,似乎确实是同一个人。
这张脸,沈不言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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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不言疲倦地回到莱茵别墅,刚走到门口,突然被两只手从背后捂住了眼睛。
“嘘,别怕,是我。”
听到这个熟悉又欠揍的声音,沈不言紧绷的身体瞬时放松下来。
“你在玩什么把戏?”她满心疑窦。
身后人笑了笑,语气神秘:“沈小姐等会儿就知道了。”
沈不言被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慢慢地走到了一个地方,突然眼皮上的束缚消失,她睁开双眼,大吃一惊。
别墅的灯全关了,黑暗中烛光点点,淡淡的光晕浮在金灿灿的的蛋糕上,如梦似幻。
一只修长的手将留声机的唱针缓缓移到唱片上,唱片转动起来,优雅的钢琴协奏曲缓缓地盘旋在别墅里。
季天霖的脸浮现在昏黄模糊的火光中,眼尾挑起,唇角带笑。
“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沈小姐。”
沈不言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这样的员工是不是很优秀?老板,给我一个奖励吧。”季天霖嘴角上扬,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盛满笑意,如璀璨星光。
沈不言清醒过来,一脸戒备:“奖励?你该不会想加薪吧?”
季天霖喟然长叹:“我想要的奖励……你还不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沈不言茫然地抬头,迎上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眸中蕴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季天霖微阖眼眸,慢慢俯下身子,那张清俊的脸庞离沈不言越来越近……
沈不言屏住呼吸,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如鼓槌连续猛敲。
那个预期中的吻没有落下,沈不言却感到左肩一沉,接着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拥在怀中。
“我想要的就这么简单。”他的下巴在她的肩窝里温柔地蹭着,像是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狗儿。
沈不言试着推了一下,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用力,轻易便被她推开。
被推走的人型犬显得十分失落,眼里似乎闪着晶莹的泪光。
这家伙不拿奥斯卡影帝是奥斯卡的损失。
她努力抑制住翻白眼的欲望,深呼吸了一口气,严肃地说道:“季天霖,别以为你给我办个生日宴会就能为所欲为,我们毕竟是上下级关系,我收留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请不要得寸进尺。”
她不想承认自己刚刚有一点点的心动。这是一个不好的讯号。感情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她不敢,也不会去拥有。
季天霖一脸委屈:“可你刚刚明明很期待。”
沈不言正直地摇头:“你看错了。”
季天霖若有所思:“难道是我会错意了……啊,该不会你在期待别的吧?比如说kiss?”
Kiss你个大西瓜啊!是泰迪上身了吗?满脑子都是无用的废料!
沈不言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把灯打开,关了留声机,撤了那些碍眼的蜡烛。
唯独桌上的大蛋糕让她迟疑了一下。
“这玩意儿多少钱?”她扭头问他。
季天霖蹲在地上怨念地画着圈圈,头也不抬:“不贵,也就两万。”
沈不言恨不得把他一巴掌嵌进墙里。两万大洋就买了这种品质的翻糖蛋糕,外面涂的金色奶油也不知道用的什么劣质色素……
“败家子。”她毫不客气地甩下一句评论。
季天霖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白净的小脸一垮:“这可是金箔,可以食用的。我特意为你订制的。”
沈不言微微一愣,关注点很快落在了某个词上。
金箔,竟然是金箔。
他这是把她看成了见钱眼开的财迷?
……好吧,她确实是。
有人能用一个支点翘起地球,某人则用一块蛋糕挑起了她的胃口。
不得不说,金箔入口即化的感觉真是太tm爽了。
她三两口吃完了一块,觉得有些腻了,便放下叉子,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季天霖屁颠屁颠地给她倒饮料,眼神悄悄瞟向她的手机屏幕,手突然一抖,饮料洒在桌上,顺着桌布的纹路向外流淌,滴到了沈不言的腿上。
“干嘛手抖,肾虚啊?”沈不言没好气地抬眼看他,却见他脸上露出了少见的严肃的神情。
沈不言疑惑地蹙起柳眉:“怎么了?”
季天霖抓着她的手腕,神情紧张:“你是从哪里拿到这个人的照片的?”
“哦?你认识他?”
“你先回答我。”
“我可以回答你,但是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成交吗?”沈不言勾起唇角。
“成交。”季天霖毫不犹豫,一口允诺。
“好,我告诉你,这是我从监控里截下来的图。”沈不言悠悠地答道。
季天霖追问道:“是哪里的监控?”
“你只问我从哪里得到这个人的照片,我已经回答完了。接下来该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沈不言笑眯眯地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季天霖知道自己在嘴皮子上斗不过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干脆都告诉你吧。”
他抽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盯着沈不言的脸看了半晌,叹了一口气:“他的名字叫闫鑫。我和他大学里是最铁的兄弟。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分道扬镳,再不相见。没想到……他还是来找我了。”
望着他翕动的嘴唇和时不时流露出的忧伤,沈不言颇为疑惑地问道:“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
“哦,我欠他钱没还。”季天霖回答得言简意赅。
沈不言恍然大悟。她怎么没想到呢,让一段真挚的友情灰飞烟灭的最佳办法可不就是欠钱不还吗?
“冒昧地问一句,你欠了他多少钱?”
季天霖掰着手指算了算,轻描淡写地回答:“不多吧,也就几千万。”
沈不言更加迷惑:“你卖幅画不就能还了?”
季天霖苦恼地说:“可目前我手头没有可以卖的画,我老师叮嘱过我,他的画也只能出售一部分,更何况我现在还没继承他的遗产。”
“你手头就没有存款吗?”
季天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卡里早就不剩什么钱了……”
那你还买两万块钱的蛋糕?!
“要不……沈小姐你借我点钱吧?我可以卖身还债的哦。本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貌端体健无不良嗜好,勤劳善良温柔体贴,还可以一辈子为你赚钱,是不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这话听上去可不太像是卖身还钱,更像是相亲对象的自我介绍。
沈不言默默地把椅子搬离这个心思不纯的家伙。
珍爱生命,远离季天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