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震惊地无以复加，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千辛万苦登上林山顶峰，竟是让自己去杀戮！
“你再仔细看看，镜子中有什么？”半脸汉老人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张三带着满腹狐疑，将视线移向那面镜子，他看到，镜子中那个苍老的自己，面对着自己微笑。而镜子中现在的自己，仍满面疑惑。
“你看到了什么？”半脸汉老人问。
“我看到老去的自己，在微笑；我还看到，现在的我，满脸疑惑。”
张三面向镜子回答。
“现在还没到时候，你回去吧。”
“我现在回去？”
“你从哪儿来，就从哪儿去。”半脸汉老人又补充道：“当你不是你自己时，我们还会见面的。”
老人的话音落下，那面镜子便随之消失。
张三呆望着那面平整光洁的石头，如一具雕塑，呆呆立在那块巨石前面，呆呆立在灵山顶峰。
瑟瑟山风吹过张三脏兮兮的脸庞，却吹不散他心中纷繁芜杂的思绪。
舒飞宇两次想要对张三说一件事，但两次都被无情地打断，舒飞宇到底想要说什么？
郭泰在临死之前的逼问之下，说张三离死不远，到底是为什么？
来灵山之前，张三多次注意到掌门无渊奇怪的眼神，奇怪的眼神究竟表达什么？
就在刚刚，半脸汉老人说的不可思议的话，更让他迷惑不已……
乱！
乱！
乱！
无数的疑问想一条条线，交杂在一起，想要解开谜团，却治丝益棼……
纷繁芜杂的思绪一层层缠绕住张三的心，如坠迷雾。
张三怀着一颗被迷雾笼罩的心，缓缓下山。
在下山的路上，他刻意避开舒飞宇的坟，他不想让自己沉重的心情愈加沉重。
但是，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眼睛，离开之时，望了一眼，这一眼，就当是最后的离别……
由于损失的脉力还没完全恢复，张三在下山的时候没有展开月逐。
他一步一步下山，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这种孤寂荒凉的氛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宁静感觉。
其实，张三不知道的是，当时进入灵山的上千人，基本都被三大魔兽所灭。
进山活下来的只有两人——张三和被打断肋骨的阿福。
张三同样不知道的是，阿福拖着重伤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灵山，之后找到了一辆马车。
马车不分昼夜地飞驰，终于抵达一扇高大且厚重黑门，黑门之上，用一颗颗宝石镶嵌出一个鲸鱼的图案。
至于黑门中冲出来的一百五十个跨烈马的战士，张三就更不知道了。
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黄昏时分，金色的暮光照在他的脸上，他低头一看，一条长长的影子跑到了他眼前。
张三循着前面长长的影子望去，一块粗糙的木板出现在视野中央，在暮光的照耀下，木板之上发出金色的光，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张三的心仿佛又变成一块沉重的铁块，不断往下沉……
……
他不知道走了自己走了多久，他只觉得眼前的景物熟悉起来，他从空间戒指中把油饼取出来，看了看，又装了回去。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看到——
村庄，灵山的峡谷外，有一个孤独的村庄，孤独得就像冬天的清晨里默默拾荒的老人。
对张三而言，这个孤独的村庄中，还有温情存在，他空间戒指中那一个圆圆的油饼，就是村庄里小小温情的代表。
他坐过熟悉的村道，想去看一眼那个送他油饼的小女孩，看看她清澈的眼睛……
“咚！”
他的心陡然一沉，因为他见到了小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
但是小女孩的眼睛中的光彩已经消失，因为小女孩的头，已经离开了身体，挂在一根漆黑的柱子上。
柱子后面是原来的饭店，但此时已化为一片灰烬，在清冷的风中飞扬。
张三缓缓走到柱子下面，仰头望去，只见小女孩头颅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勒住，脖颈处的血液顺着柱子流下，凝固在漆黑的柱子上，呈现沉重的暗红色。
张三爬到柱子上，把紧紧勒住小女孩的绳子解开，双手捧住小小的头，从柱子上跳下，轻轻落到地上。
张三捧着小女孩的头，抚摸着脸颊处被绳子勒得发紫的伤痕，一滴滴滚烫的眼泪滴在张三的手背上……
张三捧着小女孩的头，在周围仔细找了一遍，小女孩和她母亲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张三噙着泪，忽然发足狂奔，他捧着小女孩的头，一口气跑到村庄背后的一个低矮平缓的山丘上。
左手捧着小女孩的头，右手用力向下挖。
他不断挖，不断挖，直到泥土他的指甲在泥土中开裂，直到他的指尖被细小的沙石划破……
终于，他挖好了坑，将小女孩的头颅轻轻放入里面，小女孩的头躺在新鲜湿润的泥土中。
他拿出那一个油饼，轻轻咬了一口，油饼的香味并没有淡化，反而更加香甜，但是，张三竟难以下咽，香甜的油饼仿佛卡住了他的喉咙，令他哽咽不已……
张三轻轻将油饼咬了一口后，便用油纸重新包好，放在小女孩头颅的旁边。
随后，他捧起一把泥土，湿润的泥土如鲜艳的花瓣般洒下，轻轻覆盖住小女孩的脸，和旁边的那一个咬了一口的圆圆的油饼……
他望着鼓起来的小土丘，此刻，他的心变成一个铅球，不断下坠……
他想找一朵鲜艳的花，放在小土丘旁，但是，清冷的土地上连一根草都没有，放眼望去，只有干枯的树枝瑟缩在冷风中。
张三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再流一滴泪，他如雕像般站在小女孩坟前，一直站到太阳沉下，月上中天。
最后，他默然转身，缓缓离开，往山下的村庄走去。
农家小院。
煤油灯将房子内壁涂上了一层昏黄的颜色，一个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灯光下。
农夫颤抖道：“你……你是谁？你要来干吗？”
“饭店里的母女是谁杀的？”冰冷的声音如冬日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