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阁内,暖香阁阁主慵懒地靠在卧榻之上,身边有四个婢女,两个捏腿,一个捏肩膀,一个正将樱桃一颗一颗地喂到他的嘴里。
卧榻之下,一个神情阴鸷的老者正低声絮叨,“这个阳台山庄的年轻人,是一个玩鹰斗犬之辈,被刘靖生软禁了之后,他日日和三位婢女闭门不出,出门之后,收了七名耍小把戏的江湖骗子,收了十二名有奇淫巧技的平头百姓,江湖郎中还受了七名。”
暖香阁阁主吐出一个核来,道:“挺有意思,找点儿小把戏乐子,奇淫巧技,大概是做一些床上用的把戏?不过,咱们也不能因此而断定这是个没本事的,三个人,杀退了钦天司几百人,这是个顶尖高手,后面来的那个女将是什么人,查清了吗?”
老者说道:“没有查清,这个女将身边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我根本查不到,不过,阁主,最先出来保护他们的,您猜是谁?”
阁主来了兴致,示意他往下说。
“是扈跋,赵武陵王的贴身护卫。”
阁主直起了身子,道:“这么说来,那是武人杰?我说呢,是谁有这等本事,原来是阳台府的秦岭。”
老者道:“阁主,我们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普天之下,能杀雷州五十万人的,除了他,无一人。”阁主靠在了卧榻之上,道:“那名女将的身份也水落石出了,裘云裴,龙雀营来了,这个人,咱们可不能得罪!去通知主子吧,全力帮秦将军调查秦琉璃的下落,咱们孤军斗不过杨国星,有了秦将军,一切都好办了。”
当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暖香阁阁主不把刘靖生放在眼里,但是对于秦岭,他是敬畏,杀敌五十万,可以证明他的指挥,练兵能力卓绝,但是,不到一千人带着一万雷州王的精锐兜圈子,最后还来了一波反冲锋,全歼一万人,可见,这个秦岭的可怕。
若是让秦岭知道了暖香阁已经查清楚了自己的底细,他一定会惊喜他们的能力,可是现在,他可没心思想暖香阁是不是查到了自己,他只是想逛逛书院而已,没想到被这里的老学究们看不起。
学院名为跃文书院,据说是越州除了石鼓书院之外最大的书院,得了举人才有资格入学,整个越州的举人,只有拿到跃文书院或者是石鼓书院的推荐,才可以进京赶考,而这个跃文书院除了本院的学生,谁也看不起,有学子想进入观看一下,必须得通过层层考核。
门口书生特别多,有的拿着几本书卷摇头晃脑的吟诵,有的面对着墙抓耳挠腮,有的在守门的一些年轻人面前奋笔疾书,中间也不少的女子,此刻秦岭收揽来的那些奇人异士已经托万方交给龙雀营战士了,此刻,秦岭就带着武人杰和沁儿两个人。
当然,还有刘靖生的一群手下。
秦岭没想到这个时代也允许女子读书,他以为自己让女娃上学,是一个创举,倒是自己狭隘了,沁儿好奇地在那些文人面前转悠,她也是大家族出身,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看一看也没什么,可是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也算是有几分魅力的女子特别嫌弃,看着沁儿脸上的烫伤,道:“什么人也敢来这里耀武扬威,和蜘蛛一样,蜘蛛一只,假装满腹经纶。”
沁儿知道他是在骂自己,可是一点儿都没想着回嘴,她就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姑娘,现在也不想给秦岭惹事儿。就缓步退了出去。
这个小插曲,哪里能瞒得过秦岭的耳朵?秦岭看着这个女子,她的身后跟着三五个翩翩公子,这女人啊,就是被男人追惯了,不知道在哪儿活着了,秦岭上前,将手放在了沁儿肩上,道:“母猪一头,真切浑身肥肉!”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呆住了,这女人骂人家公子哥家的婢女,回头就被人骂回来了,而且对得如此工整,有点儿意思啊。
这女子听到这句辱骂的话,当时面上过不去,要骂人,可是看到秦岭锦衣华服,一脸王者相,再看他身后的这帮随从,登时不造次,施个万福,道:“这位大人,小女子多有得罪。”
秦岭轻哼一声,没有理会,这种女人,野心大,心气儿高,成不了什么大事,就算黑化了,也是个卖肉的主,秦岭是真看不上,但是这女子身后的一帮追随者看到自己心仪的姑娘被人侮辱,气不过,道:“两猿截木深山中,看小猴子怎样对锯。”
沁儿和武人杰纷纷皱起了眉头,这是明目张胆的骂人了,他们都有点儿担心,秦岭可是玩儿刀子的,要是一怒之下大开杀戒,可如何是好?
然而秦岭根本没这意思,他只是这对联听得耳熟,曾经自己在网上看了不少这样的句子,没想到他们也会这样骂人,这有什么难的?秦岭笑道:“一马陷身污泥里,问小畜生如何出蹄?”
沁儿和武人杰纷纷看了秦岭一眼,一直以来,只知道他写了一手好字,写了一篇名动天下的《劝学》,却不知道他的思维如此敏捷,他身上可还有什么短板?
这里剑拔弩张,可是跃文书院却不允许在这里私斗,一个身穿青衫的学子彬彬有礼道:“诸位不要堵门,过了第一关,便可以进书院第一层门参观,请诸位写诗吧。以雪为题。”
秦岭摇晃着折扇,先整了一首无伤大雅的绝句,道:“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这首诗还是秦岭看和珅为官之道时,乾隆皇帝吟诵的一首诗,只一遍就记住了,具体是谁写的,他还真不知道,但是现在,这就是他秦某人的诗。
这诗听起来特别像打油诗,可若是要细细琢磨,几个意象用的非常精妙,非常值得推敲,青衣学子马上就将秦岭送进去了,武人杰可是大家闺秀,写一首雪,手到擒来,沁儿略微思索片刻,念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一首诗,尽显沁儿才华,让之前因为她样貌而瞧不起她的人脸上尽是羞愧,可是秦岭猛然发觉了一件事情,目光死死盯着沁儿,她,她不是不会说话吗?如何,如何发出了这么动听的声音?今天一早,她似乎就和自己说话来着。
待她被放进来之后,秦岭将她拖到角落,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你会说话?”
沁儿低语道:“在刚被下毒之后,就吓得吐出来了,不过既然所有人都认为我不会说话,我就一直不说好了,我娘说,言多必失,会出口伤人,可是沁儿在主人面前不怕。”
秦岭惊喜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沁儿娇羞道:“日后,沁儿一一与主人解释。”
秦岭开怀大笑,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顶好的消息,她脸上的烫伤,自己日后召集一批郎中研究出植皮手术的技术了,她一定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武人杰也开心,如此佳人,不会说话,实在让人心疼,现在好了,原来是虚惊一场。
秦岭与一些才子佳人拾阶而上,此刻已经清静了不少,聊聊十几人而已,那些枢密院的人自然没这个才华,但是挡不住人家功夫高,一个个三五个穿梭跳到了暗处,秦岭倒也落得个清静,他们渐渐经过一个园子,是一个精致的去处,秦岭带着二女靠上前去,这个精致的亭子里正坐了十几个跃文书院的学子,这都是冬青路的俊杰啊,他们欢声笑语,络绎不绝。
可是秦岭怎么都觉得他们差了一点儿意思,腹有诗书气自华着实不假,可是少了很多灵气,文学入的太深,思维在一定程度上有些固化了。
秦岭没心思和这里的人斗才华,更没有心思争一时的才名,他只想看看这座书院里的藏书,他现在迫切需要雷州的更为详细的书籍,他最渴望地是找到一本类似于《史记》的史书,好在进了第一层院子,就有资格进藏书阁,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一座阁楼,居然无人问津。
秦岭进入到藏书阁时,便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阁楼外表残破,里面却一层不染,看来是常有人打扫,不过看纸张的粘粘程度,很久没有人翻看了,空旷的大阁楼,没有光,但是丝毫不显得阴森,秦岭至今记得,他杀了第一个敌人的时候,每天做噩梦,老班长就让他枕着书睡觉,老班长说,书里有圣人,鬼神不敢靠近。
他到现在都深以为然。
秦岭左右观望,看到角落中燃烧着一盏油灯,油灯后坐着一个枯瘦老人,他正在提笔抄书,背后书籍万卷,眼前是青灯一盏,非常美好的画面,秦岭不仅喃喃道:“经书聊枕籍,瓜李漫浮沉,一杯凉茶,三两碟小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真正的高人,无人问津。”
枯瘦老人喝了一口茶,放下了笔,道:“娃娃怎么不往里走了?里面尽是天下名仕,老头子可给不了你们进京赶考的资格。”
秦岭嘴角噙笑,道:“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今万户侯啊。”
“有点儿意思!”枯瘦老人朝着秦岭挥了挥手,道:“来,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