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南昊别别扭扭地走进策划部，看到的就是一群人簇拥着司甜，叽叽喳喳个不停。
尤其那个袅袅，正兴奋地抱着司甜的腰，两人贴得几乎毫无缝隙。
“司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神！”
“可恶，同样是人，怎么你就这么聪明呢？！”
“对啊，居然能想到用咱们手游的策划经验将他们勾出来，不愧是你！”
……
一群人叽叽喳喳，终于让李南昊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司甜说的策划交流，是真的交流，她无条件地将手游策划的经验，率先分享了出去，所以才获得了那些策划师的认可！
要知道，这种策划案在业内堪称机密，怎么会有人随意拿出来分享呢？
缘何之前林峰数年没好的策划，还能稳坐策划组长的位置，甚至跳槽也毫无难度，就是因为他手里捏着曾经非常成功的游戏策划案。
这种东西，相当于游戏策划的金字招牌，哪个傻子会轻易拿出来啊！
别说，还真有人跟李南昊想法一样，正是他的新晋狗腿子——霍时光。
“师傅，你知道咱们手游策划在业内的价值吗？”霍时光忍不住在一众慨叹里，弱弱地提出疑问，“这可是近些年的唯一的一个黑马，是别家公司都会眼馋的存在，你就当大白菜这么送出去了，不怕他们copy吗？”
此言一出，现场突然安静了一瞬。
大家方才光想着终于有大拿能来教学了，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但很快，司甜就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回应了霍时光，“其实，咱们手游的策划案，真要细究的话，真没多少创新性的东西，都是站在前人的角度上添砖加瓦罢了。我一直觉得，手游的成功靠的不是策划，而是情怀。他们可以复制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游戏，但他们绝对无法复制花非花玩家多年来留下的回忆。”
不少人随之点头，觉得司甜说得在理。
但霍时光却还是不太理解，“即便如此，师傅就不怕他们拿了好处，出尔反尔吗？”
“别人我不知道，”说着，司甜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页面，“起码吾悦的刘组，答应明天就过来跟大家交流学习。”
话音刚落，现场当即响起一阵抽气声。
“真的假的？”袅袅更是激动地破了音，“吾悦的刘大神！居然愿意来咱们公司！还交流学习！我不是在做梦吧！”
司甜坏心眼地掐了这妮子一把，等对方呲牙咧嘴了，再哈哈大笑道，“不是做梦。”
袅袅再次一把搂住司甜，“司组，我单方面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的野生母亲了。”
“别别别，”司甜吓得急忙退后，“我可消受不起你这样跳脱的女儿，饶了我吧。”
全场爆发一阵爆笑。
大家开始插科打诨地调侃袅袅，将方才霍时光的疑问抛之脑后。
但司甜看着仍旧有些不认同的徒弟，还是语重心长地开了口，“时光，国内的游戏业从不是一家独大的，不会有永恒的游戏，但永远会有好游戏出现。要是想做出好东西来，就不能藏私，我们需要良性竞争，这样才会走得更长远。”
淡淡的一席话，登时把全场人给镇住了。
包括霍时光在内的所有人：是我格局小了。
但最震撼的，其实是李南昊。
他没想到，司甜竟然会想到这一层面。身为锋锐的老板，他都没这样的大局观。
就这一瞬，他突然生出了一丝悔意来，他感觉自己真的小看了司甜。
之前的打电话行为，完全是一种自作多情的行为。
不，不止是自作多情，其实底层逻辑完全是看轻了司甜的能力。
他骨子里一直觉得，司甜是个新人，需要自己的帮忙，需要自己的铺路，但其实细细想来，很多次工作上的危机，都是司甜靠着自己的能力和坚持解决的。
李南昊扪心自问，自己到底为司甜做过什么？
其实，除了一味地欺骗对方，他所谓的爱，根本拿不出手。
无论四年前，还是如今，站在司甜的角度，她根本没感受过真正的被爱吧。
一直以来，全都是他自己一人的独角戏。
***
就在李南昊陷入沉思之时，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
他转头，发现司甜正站在自己跟前。
原来，说话间，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大家已经相继离开了公司。
司甜主动开口，“在等我？”
李南昊迅速调整了下情绪，点头道，“对。”
“有事儿？”司甜疑惑地看着他。
李南昊正准备开口，却突然闭了嘴，他的问题已经解了惑，已经没事儿了，但他又不想就这么离开，想了想，开口道，“那个，我送你回家吧。”
司甜看着李南昊几经变幻的神色，没有戳穿，只转身去拿了背包，“行，走吧。”
两人朝着停车场走去。
***
行驶的车内，很是安静。
司甜觉得出乎意料，按照李南昊往常的性子，绝对早打开话匣子了，开启他那个什么「钓系模式」，如今怎么转性了。
想了想，她主动开口问道，“老板，你是不是有事儿想跟我说？”
李南昊摇头，“没，我，我只是……”
正值红灯，李南昊转头看向司甜，正想找个借口岔过去自己错综复杂的情绪，但在看着司甜那双澄澈的眼睛时，又顿住了。
他从不知，会有一天在司甜的眼睛里，感受到了自己的无所遁形。
“我……”
“我其实今天打电话给几个游戏公司的老总，想让他们给你开绿灯。”
李南昊终是没扛住那双眼睛，说了实话。
却没想到，司甜完全没有任何惊讶，反倒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回，惊诧的反倒变成了李南昊自己，“你怎么会知道？”
“今天见面的策划师里有人说了，还阴阳我背靠大树好乘凉。”
“什么？！”李南昊当即炸毛了，“哪家的？你告诉我，我明天就去亲自会会他！”
这时，车后传来喇叭的“滴滴”声。
原来红灯变成绿灯了。
李南昊不得不憋屈地启动起了车子。
司甜看着李南昊这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会他做什么，去坐实我背后有人这件事儿吗？”
李南昊登时没理了，“不是，我就是想……”
司甜接话道，“你想替我出头。”
“我……”
“李南昊，你是不是不信任我的能力？”
这似乎是第一次，司甜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喊出李南昊的全名。
李南昊一时之间吓坏了，当即将车子停到了路边，急切地跟司甜解释，“司甜，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为我好，是吗？”司甜面色不变地继续问道。
“我、我……”李南昊词穷了。
谁人不知，「为你好」这三个字，有多么自我、自大和自私。
他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认。
他的确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干了这件事儿，这根本无从狡辩。
讽刺的是，他非但没帮上忙，反倒带给司甜了一些麻烦。
嗫嚅了半天，他讷讷地开口问道，“那个人，为难你了吗？”
司甜淡定地道，“没，在我拿出手游策划案之后，灰溜溜地走了。”
李南昊越发觉得没脸，瞧瞧，这哪里是需要我保驾护航的菟丝花，分明是个霸王龙。
可该死的，他更心动了！
他忍住心内的躁动，主动道歉，“再没下次了，以后我绝对不会自作主张做这些事儿。”
这副认真的架势，可以说就差赌咒发誓了。
司甜点了点头，“咱们走吧。”
很是淡定的模样，反倒让李南昊心里越发没底。
但是没有办法，他只好再次启动车子，蔫蔫儿地朝着司甜家里行去。
直到车子抵达司甜家楼下，他也没再憋出一个字儿来。
这种情况下，要是还能不要脸地问对方“周末能约会吗”，那才是真的白目吧！
司甜倒是丝毫没受之前对话的影响，淡定地解开了安全带，“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李南昊的声音十分有气无力。
司甜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没觉得，现在却愈发感觉BOSS真是个很好懂的人，因为他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
现在完全是大写的生无可恋。
虽然她有一点儿不高兴于李南昊的自作主张，但倒是不至于为此生气，对方有些大男子主义的自负，自己是早就知道的，但李南昊承诺已经再没下次，她也是信的。
这人就是有一点好，听劝。
尤其对象是自己的时候。
想到这里，司甜不由失笑，感觉自己除了搞笑天赋，还有一些自恋的基因。
再想下去可能就要破功了，司甜感觉拎起背包，径自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关车门之前，她嘱咐道，“回去路上小心。”
“嗯。”李南昊的声音更低落了。
这一刻，司甜觉得可怜巴巴的他像一只要被遗弃的小狗。
她觉得这想法挺怪的，转身朝着楼内走去，想快点儿远离李南昊，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掉。
直到刷卡进了楼道，关门时候，她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
只见李南昊的车子还停在那里，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隔着玻璃，她有些看不清李南昊在干吗，但恍惚间，她看到了一点儿光圈。
应该是在抽烟。
她一边朝着电梯走，一边想着，他可能是烟瘾犯了，吸一根再走。
“叮——”
电梯到了。
她迈步朝里面走去，却在踏入一脚后，定了定。
下一秒，她迅速转身，朝着楼外走去。
****
车内。
李南昊正眯眼抽着烟，想把方才的沮丧和复杂，抛之脑后。
这时，副驾驶的车门突然自外再次打开。
他错愕转头，重新看到了司甜的脸。
只见司甜眼睛弯弯，笑眯眯地看着他，“李南昊，周末要约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