嵘城这个地方,自古以来都盛产丝绸,柳家祖先,便是从这种桑养蚕,缫丝织丝开始发家的。
柳春江刚回来,每日都很多事要忙,最多能抽出点时间与红绫吃个饭,连晚上都没办法过来睡。
红绫很无聊,便同小桐聊起了嵘城。小桐家,也是世代的蚕农,便与红绫讲起了养蚕。
“小桐,听你说的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桑树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姑娘,我们别院就有好几棵桑树啊。嵘城几乎家家户户都以此为业,所以就算建房子也没人砍桑树的。”
“哎?我怎么都没注意,你带我去看看。”
小桐对这位好奇宝宝一样的姑娘,也是很喜欢,她身上没有那些世家小姐的骄纵,也不像那些商户家的姑娘,斤斤计较。人不算漂亮,但很容易亲近,只要真心待她,能跟你处得跟亲姐妹似的,规矩也没那么多。
来到桑树下,红绫还真看不出来,它与旁的树有什么不同。
“姑娘,这几颗都是桑树,你看到那上面结的红色的果子没?那是桑葚,可好吃了。”
红绫看着那红彤彤放射着光线,饱含水分的果子,也是有点儿馋。
“那找人爬上去,我们摘点儿来吃吧。”
“呃呵呵呵,我的姑娘,这桑葚要变成黑色的才是熟了,如今还吃不得呢。”
“哦,看着好像很好吃啊。”
“姑娘想不想去看看蚕宝宝?”
“不会别院也有吧。”
“那哪儿能呢?这里可是专门收拾给姑娘住的,谁会在这里养蚕。不过要说起来,柳家大宅里,每个女眷房中都是养了蚕的。”
“养了卖钱吗?”
“那可不是,这些个夫人小姐怎可能少了那几个铜板的花用。”
“那为什么?”
“我们这里有个传统,每个女子都要靠自己养蚕收丝,攒嫁衣的丝绸。成了亲的夫人们,就要自己收丝给夫君做帕子。来表达自己是个能干的女子。”
“哦,那我能养吗?”
“姑娘要养了给少爷做帕子?”
“你这丫头,我就觉得有趣罢了。”
“姑娘先跟我去看看蚕宝宝吧,如果姑娘不怕,我给姑娘弄蚕去。”
“小桐,你真是个好丫头,回头我让你家少爷给你加月钱。”
小桐笑道:“奴婢多谢少奶奶赏。”说完就跑开远了点儿。让红绫想要发作,也打不到人。
“你这家伙,居然敢揶揄主子?看我如何收拾你。”
“姑娘,哪有那么严重?奴婢顶多算是与主子调皮而已。主子别打啊。奴婢这就带你去看蚕。”
闹够了,收拾收拾,小桐就带着红绫还有添香出门了。也没去哪儿,就去了柳家的蚕厂。像这种养精品蚕的厂子,几乎遍布嵘城的大街小巷。
看门的大叔认识这是家主身边得脸的丫鬟小桐。
“哟,小桐姑娘,您怎么来了?是家主有什么吩咐吗?”
“不是,我是带这位娘子来看看蚕。娘子没见过,好奇着呢。”
“姑娘知道规矩,那你就带娘子去看看吧。”
能让小桐带来,那一定是身份不同一般,那掌柜的也犯不着得罪。
小桐点头答应,带着红绫就去了后院的蚕房。
蚕房里,一层层的木架子上,有很多竹筛子,里面铺满了很鲜嫩的绿色树叶,上面有一些黑色的小虫子。
“姑娘,你看,这些黑色的就是蚕了。”
“好丑,还这么小。”
“呵呵,这只是蚕小时候的样子,等长大了就变成白色的了。”
“全都变成白色吗?有没有彩色的?”
“姑娘可真是会想,如若是彩色的,那还省得染丝了。不过有一种蚕吐出来的丝却是金色的,柳家也有,只是现在都是一样黑黑的小虫子,看不出来,要等他们吐丝作茧的时候就看得出来了。”
“感觉好神奇啊,原来我们穿的衣服,就是这种小虫子吐出来的。那现在蚕都还这么小,要养到什么时候啊?”
“一般春天出蚕,冬日出丝。”
“啊!要一年这么久啊。”
“所以才贵啊。”
“那倒也是。”
“姑娘想看看其他工序吗?”
“好啊。”
“缫丝是看不到了,如今这个月份,生丝都应该收完了。我带姑娘去看织丝染丝吧。”
“好啊。”
出了蚕房,三人又去了织丝的作坊。“咦?怎么这个月份了还在缫丝?”
“小桐姑娘来啦,今年天旱,连这蚕儿吐丝都晚,收成也不好。”
红绫看着那些姑娘们从滚水里捞起一根根的丝线,接着那些蚕茧上的蚕丝就奇迹般的被慢慢抽拨了出来。红绫看得神奇,伸手去摸了摸那些抽出来的丝,好滑。旁边有人专门把姑娘们缫好的丝手机成束,那些丝线整齐的码放着,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真漂亮。”
“姑娘,那是生丝。等把生丝捻成了线,再染上色,就可以织布了。”
“感觉好奇妙啊。我想去看染线。”
“好啊,我带姑娘去。”
小桐带着红绫往更里面的院子走。院中放着一个个的大染缸,许多生丝浸泡在里面。伙计们不时的翻动挂着生丝的长杆。
“这些颜色真漂亮啊。”
“那是,我们柳家的染料那可是一等一的,独家秘方。”
“感觉还真是挺好玩儿的。”
“呵呵,姑娘若是喜欢,回头我也弄些生丝,弄些染料来,给姑娘染着玩儿。”
“好啊,好啊,我试试自己染丝织布。”
“我们柳家的染料是可以随便拿给外人的吗?”红绫和小桐聊的太开心,没注意身后何时来了位男子,三十来岁的样子,一脸的严肃。
小桐偷偷凑近红绫耳语道:“这是家主的二叔,柳家所有的染访都是他管着。”
说完,小桐上前行礼,“奴婢给二老爷请安。”
“小桐,你也越发不懂事了,这里也是可以随便带人来的吗?”
“二老爷,我们少爷说了,在这嵘城,我们姑娘想做什么都行。”
“呵,一个养在别院,见不得人的外室。我看三侄子是糊涂了。”
“柳二老爷,我见不见得人,可也不是您能评价的。看您是春江的长辈,我就跟您客气这一回。生意人,还是留些口德的好。”
“呵呵,小丫头,莫要太猖狂。我那侄子自从接任了家主之位,做事还真是越来越出格了。也不知道若是京城陈家,知道有你这么个外室的存在,不知道做何感想。”
“二老爷在这儿威胁我没有用。春江既然敢把我带回来,他就应该想到这些,不是么?再者说,这是春江的房中事,二老爷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哼!黄毛丫头,我管不着,不见得父亲就不会管。走着瞧吧,总有一天父亲会知道,家主之位交给这个娃娃是错的。
你们还不快走,小桐下次再带些乱七八糟的人来作坊,我就让你吃板子。”
“哼!喎……”小桐冲着柳二老爷做了个鬼脸,拉着红绫就跑了,添香忍笑紧随其后。
跑到街上,小姑娘们一通笑。笑够了,红绫无奈的点了点小桐的额头。
“你呀。何苦去得罪他,也不怕给自己招麻烦。”
“切,我才不怕他。我奶奶可是老太太跟前服侍的,就算如今老太太不在了,他见着我奶奶还得恭敬的叫声嬷嬷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人,平日里没什么,关键的时候给你一下,就算不能伤筋动骨,也是挺讨厌的。”
“姑娘教训的是,小桐记住了。”
“真记住了才好。”
此篇揭过,三个小姑娘继续逛街,红绫还惦记着染色的事,买了许多白色的帕子,说是回去了染着玩儿。
第二日,小桐还真把染料弄来了,神神秘秘的,各种颜色弄了那么一点儿还带来了一捆生丝。添香拿来许多小茶杯,红绫就一个茶杯里放那么一点儿。
“姑娘,这么少,不够染东西的。”
“可以,你稍后看着就知道了,剩下的染料可熬收好,回头我还用呢。”
“哎。”
红绫拿出之前买的白色丝帕,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在碟子里沾了一点儿颜色,就让添香拿出去晾着,又拿起一块儿丝帕,沾了别的颜色,再晒着。如此反复,十块丝帕都沾上了一种颜色。然后,最先晾着的干了,红绫又收回来,沾上别的颜色。
那些染料,随意的在丝帕上晕开,随意的流淌,竟也变得漂亮起来,特别是那些晕开的过度,靠传统的染法,很难做到这么自然。
小桐惊叹于红绫的聪慧,才去了这么一会儿染坊,就发明出与众不同的染色方法,不得不让人佩服,少爷可真是有眼光,早早就看出姑娘是个宝了吧。
很快,十块丝帕染完,小桐和添香厚着脸皮一人讨了一块去。红干脆给院里伺候的姑娘都送了。幸好别院的小丫鬟不多,不够分的,红绫也答应下次再染了送大家,红绫拿出以前存着的帕子,另赏了。
大家伙儿都知道,别院这位姑娘是家主心尖儿上的人,就算真的没分到新花样的帕子,也不敢抱怨,都笑着谢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