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认真的回想起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很无趣,儿时孤苦无依,跟着个老猎户相依为命,那老猎户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就是他到山上打猎时捡的。如若不是那老猎户,自己恐怕早就被狼吃了。
十岁时,老猎户打猎时不小心滚下山崖死了。自己为了能给老猎户收尸,爬下山崖差点没摔死,就在崖底挖坑的时候预见了采药的师父,后来就被师父收留了。过了几年算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吧。跟着师父学医,学武,学棋琴书画。
十五岁那年就被送到了清风明月,那时候他才知道,师父当年收留自己是看自己长得很不错。从此,青阳便开始了自己的小倌生涯,又用了五年的时间,青阳努力完成每一个任务,居然从来没有失败过,于是才得了师父青睐,变成了师父的首席大弟子,原本以后今后可以继承无林山庄,不用再做那小倌的活计,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安舒截糊了。
青阳也不服过,明明自己能力比他强,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结果的结果,安舒不出两年,也从来没有过失败的任务,而且顺利成为了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第一小倌。
没做过小倌的人,不知道这条路的辛苦,渐渐的,不服变成了落寞。
青阳看了眼红绫,因为眼盲,红绫脸上很难看出情绪,“想听听我的故事?”
“洗耳恭听。我们去我屋里吧。添香,准备些茶点。”
于是,一整个下午的时光,都是青阳安静的讲述自己的身世,红绫静静的听。
“大致就是这样吧,我这辈子也才这么短。所以到目前为止,我最常做的事便是迎来送往。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做小倌,你别我们人前人模狗样的,好似万人追捧,刚开始那会儿都是糟了很多罪的。如果是女客还好,顶多就是索需无度了点,那些个男客,就没一个把我们小倌当人看的,鞭抽,滴蜡,烙香疤那都是最常见的,有点客人非要见点儿血才兴奋,于是就用很细的长针,或者很薄的小刀,在我们身上不显露的地方,留下很多痕迹。
很多客人还有自己的专属标记,凡是他经手过的小倌身上都有同样的伤痕,他们就以此来攀比,来炫耀。我们身上的疤痕,仿佛就是他们的战利品,……”
“青阳!”红绫已经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了。什么时辰了?”
“快可以用晚饭了。”
“那青阳你先回去吧,晚上方便的话再过来一趟,麻烦你了。”
“呵呵,绫儿终于不加‘公子’两个字了。我很开心。不过不用同情我。我留下来跟你一起吃饭可好?”
“可是,我这里的饭菜不是很好。”
“没关系,小时候我也不是没吃过苦。”
其实红绫是不想把自己目前的困境暴露在青阳面前,不过这个时候如果还继续说下去就没意思了,知道就知道吧,反正对脸的又不是她,只希望到时候青阳的脸色不要太难看就好。
等添香把晚饭取来了,青阳看得直皱眉,两菜一汤是没错,可是这些看起来黄不拉几的叶子到底是什么菜?还有另外一个,就是一碟泡黄瓜,还好得可怜,那个汤能叫汤吗?清得都可以用来泡茶了。
青阳想掀桌。最难以忍受的是,青阳见添香抬来了一碗清水,把那盘黄不拉几的素菜拿到水里依次涮了涮,碗地上居然出现了很多细小的沙粒。他终于明白红绫为什么冒着不治眼睛的风险想要搬出去了。青阳顿时怒了,他抬起那碗清水道:“我出去一下!”
于是便气冲冲的去了安舒的屋子。安舒正在和蒋浣吃饭,其实是蒋浣今个儿赖在他这里不肯走。
一进门,青阳就把那晚沙子往安舒面前重重一放,震得碗里的水都洒出来许多。“安舒!你自己把这碗水喝了!”
安舒一下也不高兴了,师哥弄碗沙子给自己喝是什么意思?“师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红绫每天吃的东西。你若是护不住红绫,就不要把她弄到庄子上来,就算她瞎了,也不能随便让人欺负的。”
“这怎么可能?”
“的确是不可能,若不是我今日留在红绫那里吃饭我还不知道呢。不过我想我么的好师妹一定是听说过的。”青阳看向蒋浣的眼神全是阴郁。
“青阳师兄,你不要凭白的污蔑人,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再说,府里的大厨房又不归我管。”其实蒋浣心里明白,这是底下人为了讨好自己做的小手段,可没想到被大师哥知道了。
“呵呵,怎么?安舒你不信吗?那你现在可以随我出去看看。我真后悔今日支持她们两个继续比下去。若是红绫能够搬出去是比住在庄子上好许多。我想以她和安亲王府的关系,人家也不会看着她受刁难了而不闻不问吧。”
安舒这时也没什么心思吃饭了,放下筷子就朝着红绫的院子去了。其实两人住的很近,就隔了一个月亮门而已。
当安舒跨进红绫的房门时,看到的那一幕,差点没让他掉下泪来,红绫捧着个碗,正用勺子吃着添香为她盛好的饭,红绫吃的很慢,是不是还能从嘴里滤出一两颗沙子,桌子上已经堆了七八粒了。
安舒很自责,红绫曾经是那么喜爱美食的一个人,在自己这里竟是过成这样,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她跟这庆王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难怪今日来看红楼的面色不佳,以为她是思念庆王所致,自己真的是太大意了。
红绫听见脚步声,以为是青阳回来了,“青阳,你还是回自己屋吃吧,我这里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如若我没想,兴许还能给你做几道小菜。”
这时候青阳和蒋浣就赶过来了。
“咦?是谁来了?怎么这么多人?”
“你这个臭女人,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大厨房的饭菜怎么可能那么差?一定是你故意的,你故意让青阳师哥看到这些的。”
在红绫还没有什么动作之前,添香已经火了,上前就打蒋浣,“你这个坏女人,凭什么这么说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是看在安公子的面上才对你一忍再忍,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公子你稀罕,我家姑娘不稀罕。”
蒋浣毕竟是有功夫在身的,躲了几下也火了,一脚把添香踢了出去。起先红绫还悠悠的擦着嘴角,一听到添香被踢摔倒的声音,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急急忙忙的往有声音的那个方向扑。结果撞到了旁边的凳子,就在要摔下去的那一刻,青阳一个箭步冲过来,就把人抱进了怀里。
红绫在青阳怀里有些着急,不是竹子味儿的,她就知道了不是安舒,“青阳,添香怎么样?添香,你应我一声。”红绫的声音急切,都快要哭出来了。
其实蒋浣脚下是留了分寸的,奈何碰到了个完全不会功夫的,才让添香看起来那么惨。
添香觉得自己的胃都快被踢出来了,又怕红绫担心,便强忍着疼痛道:“姑娘,我没事。”
蒋浣一听,马上接话道:“瞧!她都说没事了。”
红绫彻底的怒了,自从眼盲一来,只有添香和阿绮陪在自己身边,她已经视他们为最亲的亲人,亲人被打,红绫又岂能坐视不理,“蒋浣!你给我滚出去!”红绫难得的大声吼道。
“凭什么?这里是我家,要滚也是你滚!”
“阿绮!”
段天绮其实一直在屋子里,只是屋子里太挤,他的位置刚好被安舒挡了,才没能救下添香,本来也很自责,但是女人打架,他有不好动手,难道要打女人?这个时候听到红绫叫他,知道是糟埋怨了。
“收拾东西,扶着添香我们走。我就是瞎一辈子,也不留在这种不知所谓的地方。”说着,挣脱青阳的怀抱就要往外走。青阳再次抓住了红绫的手,“我送你们出去。”
“谢谢。”红绫冲着青阳的方向道了声谢,心里很是感激。
整个过程安舒都在愣怔之中,一半是惊讶,一半是他真不知道如今能如何做。“慢着,红绫,你能听我解释吗?”
“安公子,不用了,这并不是你的错,谢谢你这几日来替我医治眼睛,今后若是有事求我帮忙的,我会尽力而为。”
“哟,答应了比试这就想一走了之?是主动认输了吗?”蒋浣也不想放红绫走,如果今天的事情说不清楚,自己会被师哥埋怨一辈子。
“是,我输了,所以我现在打算离开。至于安舒,你就留着自个儿慢慢享用吧。”
“站住,没有比完,谁也不准走!”这算什么?故意相让?她想要自己成为整个山庄的笑柄么?
红绫此时真的是怒极,“呵呵,青阳,看来你们师门的风气不大好呢。都喜欢强人所难啊。阿绮,如若我非要今日离开,你能带我出去吗?”看来红绫今日是打算来硬的了。
“如果安公子和青阳公子都不动手的话可以。”
“那么,二位想要帮自己师妹吗?”
青阳不失时机的在红绫耳边轻声道:“我帮你。”
安舒着急,“师哥。别添乱。”
“安舒,是你自己护不住人家,不能怪人家自谋出路。”
“红绫,你要想清楚,除了我师父,真没人能治好你了。”
“瞎了也挺好,不用看见那些恶心的人。”
“红绫,我求你,就算给我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下次了。”
“安舒,不要老跟我说一样的话。我红绫就算瞎了,也能过得很好。”
这边的动静闹那么大,早就有人通知了叶鹏,天机老人也跑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