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您说您没了爵位?不是沈氏家主了?”
林婉柔还在煽情的表情僵了一下,垂垂欲落的泪珠因为不置信而卡在了眼角。
这怎么可能?
沈卿知冷笑,“怎么?知道我没了爵位很失望?要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你!”
“为什么?”
林婉柔似想到什么,突地上前一步,双手抓住牢栏,惊疑道:“难道是筝筝被找到了?”
“被找到?”
沈卿知闻言眸中闪过阴霾,再次一把拽住她的衣襟,“果真有问题,是你干的?你劫的狱?”
林婉柔被猛地一勒,整个身子向前挤压,半张脸和下巴都被卡在了牢栏间。
脖子扬得很痛苦,柔嫩的脸颊被粗糙的木栏磨得生疼。
她一边挣扎,一边解释,“不、不是,不是妾身。”
“不是你?还能是谁!”沈卿知死死地盯着林婉柔。
手里拽着的衣襟光滑如丝,鼻息间涌着淡淡的香气,入眼是她白嫩的皮肤和微张的朱唇。
想到曾经在宗祠发生的一切,沈卿知眸色逐渐阴暗,“陆筝筝到底是谁的女儿?你,又到底有几个男人?”
林婉柔摇头辩解,“侯爷,您知道的,妾身除了陆郎就只有您,筝筝是陆郎的女儿啊。”
沈卿知拽着她衣襟的手握得更紧了些,双目中的血丝几乎要充满整个眼白。
“林婉柔,你一直把本侯当猴耍是不是?若陆筝筝当真是陆郎的女儿,陆老夫人又岂会将她也赶出陆府。”
前两日刑部尚书郭继坤与他讲的话,还犹在耳边。
陆老夫人作证,除了她本人的怀疑,林婉柔也并不否认陆筝筝是他沈卿知的女儿。
他头上这锅背得不要太大。
林婉柔一直在骗他。
想到两个人的曾经,沈卿知又嘶吼道:“林婉柔,当初究竟是你父亲嫌弃我是庶子,不肯将你嫁于我,还是你自己嫌弃我是庶子,不肯嫁于我?”
林婉柔发出一阵痛苦的轻咳,“侯爷,您知道的,妾身从来没有嫌弃过您,当初妾身嫁于陆郎也是迫不得已,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妾身只能听父亲的啊。”
沈卿知冷笑一声,对她的话现在是一句都不相信,“林婉柔,你对本侯可曾说过一句实话?”
“你说陆筝筝被劫你不知情,但我一告诉你我没了爵位,你却直接说出是不是陆筝筝被抓到了。”
“就这样,你还说你不知情?陆筝筝被劫跟你没有关系?”
看着眼前这张他曾经爱慕了多年的脸,沈卿知恨不得想要拿刀毁了它。
感受到沈卿知眼中的恨意,林婉柔心中一颤,连忙摇头否认,“侯爷,您误会了,妾身真的不知情。您说没了爵位,妾身能想到的只有筝筝被抓。”
“侯爷,妾身的性命早就与您绑在了一起,您福,便是妾身的福;您祸,也是妾身的祸。筝筝被劫,不仅侯爷落狱,妾身又何尝没有落狱?”
“而且,妾身的父亲也因此受到牵连,被圣上禁足于府。侯爷您仔细想想,筝筝被劫,妾身可曾落到半点好处?”
沈卿知听到这番话,眼中的怀疑和愤怒并没有减少半分,“可她是你的女儿。”
身为母亲,为了自己的子女,不就应该不顾一切吗?
就跟孟南枝一样。
哪怕脖子扬得很痛苦,林婉柔依旧含情脉脉地看着沈卿知,“但,侯爷您是妾身的夫君,是妾身的天啊,在妾身心里,没有什么比您更重要。”
言罢,眼角的泪珠便晶莹地落了下来。
沈卿知闻言,拽着她衣襟的手微微松了一些。
对,她是林婉柔。
她不是孟南枝。
她跟他一样,爱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陆筝筝被劫,对她无利。
见沈卿知表情有所松动,林婉柔趁机想往后移,却发现半个头都卡在了木栏里,拔都拔不出来。
不禁泣声道:“侯爷,帮帮妾身,妾身好疼。”
沈卿知见她这般模样,眸色沉沉地看了片刻,竟是不管不顾地直接走到床榻上,躺了下去。
林婉柔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沈卿知帮她,心中又急又气,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试图自己用力挣脱,可越是挣扎,脸颊被木栏挤压得越疼,甚至能感觉到皮肤被磨破的刺痛感。
“侯爷,您真的要这样对妾身吗?”林婉柔哽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妾身为了和您在一起,背了多少骂名,受了多少侮辱。父亲母亲不理解,世子他们兄妹恼我,连南枝回来后也恨我。”
“侯爷,想想这些年您与妾身共同经历的这些苦难,妾身对您可曾有过二心?您如此不信任妾身,着实让妾身心寒。”
沈卿知闭着眼睛,对林婉柔的言辞充耳不闻。
回想他这前半生,生为庶子,过得极为艰难。
爱慕林婉柔,却因为身份低微,被她父亲瞧不起。
后来,遇见那个自信和张扬到骨子里,如同淬了光的孟南枝。
是爱慕吗?
不是,只是想要利用。
打听她的喜好,出去游玩的地方。
故意去接近她,靠近她。
说出各种海誓山盟。
以心为祭,以命为誓,此生唯她一人。
生同寝,死同穴,岁岁年年,永不相负。
人生最怕演,演到最后,沈卿知自己都相信自己是真的爱慕孟南枝了。
所以,那时还未及笄的孟南枝,从未怀疑过沈卿知的真心。
而沈卿知真正痛快的,大概也是和孟南枝成婚那几年。
她活得自信、张扬,有底气。
为了他,和沈二婶争中馈,和他嫡兄沈卿和抢利益。
什么都冲在他前面,护着他。
在她面前,他其实很没成就感。
感觉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好像是她给予的,而非自己争取来的。
这种感觉让他既依赖又不甘,内心深处始终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憋屈。
他想要证明自己,可无论怎么努力,孟南枝的光芒总是盖过他。
外出时,世家子弟从来不说他镇北侯,而是以镇北侯夫人代替。
她的果断与强大,让他的自尊一次次受到冲击。
而林婉柔则不同,她柔弱、顺从,总是一副需要被保护的模样。
这样的姿态令沈卿知感到满足,觉得终于有人将他视为依靠。
然而此刻,看着卡在牢栏间挣扎的林婉柔,他却只觉得厌恶。
一种对自己过去的愚蠢和软弱的厌恶。
他想念南枝了。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