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晚,雾气更浓。
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父亲孟正德赶在戌时前回了府。
“刑部那边有了最新消息,在兰山一带发现了那群黑衣人的踪迹。”
孟正德一边解下披风,一边说。
“兰山吗?”孟南枝从父亲手中接过披风,递给月芹。
兰山,在大衍的南部,同属晋王的封地,快马加鞭也要半月。
据刑部曾为陆筝筝看诊的牢医所述,她臀部和背部的刑伤,没有个把月的时间,根本就不可能痊愈。
若是拖着这样的身子,一路为躲避追查,不能好好诊治地赶路,岂不更加严重?
孟正德撂起衣摆,在椅子上坐下,“据刑部所说,兰城有位捕快,号称‘神探’,通过他探查的事情,基本错不了,刑部已经加派人手赶往那里搜查。”
“而且,据刑部核查,景仁二十七年先皇寿后,晋王曾因被揭举拥兵自重,被先皇滞留京都两个月外。”
“陆筝筝生父身份一直不明,如今在兰山查出他们的踪迹,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其间有没有关系。”
孟南枝点头,心中却依旧存着疑虑。
她并非不相信刑部的判断,只是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而且她记得在巨幕当中,晋王最后是死在了萧临渊的刀下。
陆筝筝若是晋王的血脉,萧临渊岂会对他动手?
想到此处,孟南枝道:“父亲,若这些人真的跟晋王有关,为何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暴露行踪?”
“若我是晋王,派人救人,必不会立即将人带回自己的封地,而是选择一个更为隐蔽的地方暂避风头。”
孟正德闻言面上露出笑意,“你的想法倒是和归舟一致。”
孟南枝突然从父亲嘴里听到谢归舟的名字,不由一怔,连准备递给父亲的茶盏都不自觉地歪了一下。
孟正德见状,眸色微动,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继续说道:“郭尚书同太子殿下、屠戎将军和为父汇报时,屠戎将军提出的质疑和你一样。”
“而且,景仁二十七年,除了晋王在京都滞留外,还有北戎使者,也曾因骑马摔伤在京都滞留了两个月。”
“只是那个使者过于年迈,刑部就排除了他留下子嗣的可能,对此,屠戎将军的意见是宁错杀,不放过。”
“山城黑衣人的踪迹实在来得太过诡异,所以表面上,刑部安排人去了山城。实际上,屠戎将军已经带人出京去了北方边界搜查。”
涉及北戎之事,谢归舟一向亲力亲为。
而此事,为防背后人做局,本来也是秘密进行。
没想到女儿这么敏感,直接就察觉出异常。
孟南枝闻言定了心。
不管是父亲,还是太子萧明渊,亦或是谢归舟。
他们都是聪慧之人,即有安排,必是妥当。
嘱咐父亲早点歇息后,孟南枝便回了自己的小院。
想到谢归舟才回京没两日,竟然又出京去了北方边界。
抬头望了望雾蒙蒙的天色,不禁拢了拢衣襟。
京都现已入秋,那么北方边界怕是已经下雪了吧。
“夫人,天凉,您也早点歇着吧。”月芹轻声道。
“好。”
孟南枝再次看了眼东邻隔壁雾气笼罩下空荡荡的院子,失笑一声,转身进了屋。
刚准备洗漱,便见月满急步跑过来,额头浸着汗,一脸焦急。
“夫人,在醉香楼等着的下人回来说,看见世子进去了。”
……
夜色浓郁,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挂起。
醉香阁朱红的飞檐,被晕染得越发暧昧与靡丽。
阁内丝竹管弦之声伴着软语娇笑飘出来,缠缠绵绵,扰人心神。
沈砚修一袭月白夹竹青色锦袍,腰束玉带,身姿挺拔地从马车上走下来。
他未完全脱去青涩的面容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峻。
候在门口的老鸨,头上簪着五颜六色花丝绢花脸上堆满了热络的笑,看到沈砚修,双眼放亮地迎了过去。
“哟,世子爷,您可算来了,许久未见,真是越发英俊潇洒了,楼里头的姑娘们可是盼了您好些日子呢。”
她可是听说这位沈世子如今是沈家的家主,不日还将承继镇北侯的爵位。
如此年少,便有如此成就,整个大衍都屈指可数。
沈砚修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老鸨脸上的笑意深得几乎要起了褶子,她手里摇着团扇,熟稔地引着沈砚修往楼上雅间走,并对楼侧站着的姑娘使了个眼色。
那姑娘见状便缠了上来,身着轻纱的柔荑跟没骨头似的往沈砚修身上贴。
整个身子几乎半依在了他身子,“奴家可是许久没见过世子爷了,不知世子爷今日是想俗玩?还是想雅玩?”
在月风场所,俗玩,是最直白的饮酒行令、歌舞助兴和你情我浓。
而雅玩,则是诗词唱和、琴棋书画、品茗论道等精神上的共鸣。
沈砚修晒成麦色的脸瞬间涌上绯色,一把将那姑娘推开,语气冷漠道:“滚开。”
老鸨见状,识趣地往前两步,把他与那姑娘隔开,笑道:“你这丫头真不会说话,世子爷前来必然是雅玩,还不快去准备纸墨笔砚、再叫‘琴棋书画’过来。”
琴棋书画,是醉香阁内有名的四位艺妓。
沈砚修皱了皱眉头,有心说不用,想了想又没拒绝。
那张纸条并未说明来这里之后找谁做什么,还不如顺其自然。
阁内的雅间布置得极为奢华,檀香袅袅,屏风上绘着精致的山水画,意境悠远。
沈砚修径直走到椅子坐下,目光淡淡扫过房间内的陈设。
老鸨见状,忙不迭地招呼侍女端上茶水和点心,直到四位模样各有千秋的艺妓开始落座,她才施施然地离开。
而沈砚修则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四位头戴不同绢花的艺妓各自表演才艺,余光却一直飘向门口。
直到喝空了两壶茶水,却依旧无人前来。
沈砚修手指敲了敲了桌案,往上面扔了四锭银子,站起身。
还未行至门口,便见芙蓉姑娘摇曳生姿地走了进来。
她头戴标志性的芙蓉花,身着嫩粉轻纱襦裙,玉带缠腰,盈盈可握。
一双媚眼,秋水横波,声音更是娇媚软糯。
“世子爷,这是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