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暗得不成样子,雾气浓得只能看见近前方几米的景象。
孟南枝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院内众人,见长子沈砚修好好的,心中松出一口气。
她神色冷峻,身后跟着马五和马六,三人衣袍在夜风中微微摆动。
和马五汇合后,孟南枝已经知道长子沈砚修是被芙蓉一路背着过来的事。
芙蓉是萧临渊的人,她不免就想到巨幕中长子与萧临渊处处敌对的画面。
心中一着急,想都没想直接从开着的大门走了起来。
沈砚修看到母亲,面露担忧,急忙走到她面前,“母亲,您?”
那张纸条来得太过奇怪,他去赴约,又岂会毫无防备。
本想随着芙蓉这条线,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会带他去哪里,背后又藏着什么人。
却没想到,睁开眼看到的是奕王萧临渊。
更没想到,母亲竟然也会跟着前来。
而黑暗中,一直跟着的护卫,没有听到世子的暗示,只能继续隐匿。
他们同样跟了一路,只不过他们是飞檐走壁。
亲眼看到了芙蓉将沈砚齐打晕,也看到了马五跟着。
倒是没想到夫人竟然也跟了过来。
而此时跪在地上的芙蓉姑娘,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沈砚修没有中她的算计就算了,她竟然也没有发现还有两个人在跟着。
主子怪罪下来,她这次只怕是真难保住性命了。
萧临渊笑意未减,转了转手中的板指,“这么晚了,枝枝姐还亲自跑一趟,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
孟南枝对沈砚修微微颔首,方才将视线移到萧临渊身上。
掩去眸中情绪,她微福了福身子,“臣女参见奕王殿下,不知殿下将吾儿以如此形式请到此处,有何贵干?”
如果她记得没错,萧临渊应该还在禁足中。
将他长子迷晕带到这里,是拿捏她不敢说出去?
萧临渊看着孟南枝,笑意渐深:“枝枝姐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喝杯茶,我们好好聊聊?”
孟南枝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下。
对方如此费尽心机,她若拒绝,怕是还会有下一次。
屋内陈设简单,家具并不名贵,可见并不是萧临渊常住的地方。
没有丫鬟,芙蓉起身为他们三位沏茶后,静静地立在一侧,垂着头安静得不像话,丝毫看不出曾在醉香阁引得无数才子为其折腰的风采。
萧临渊端起茶盏,掀起茶盖,轻吹了一下上面的浮沫,看着孟南枝一身男装的模样,轻笑道:“本王记得上次见枝枝姐穿男装,还是在本王十岁生辰那日。”
孟南枝并未接话,只是抬手将茶盏端起,浅浅抿了一口。
萧临渊十岁生辰那日,她刚从外地游玩回京,恰好碰到同样求了圣恩出宫玩耍的萧临渊。
那时的萧临渊是个挺会缠人、而且长得肉嘟嘟的小子。
为了满足他想到处吃喝玩乐的生辰愿望,孟南枝便陪他逛了半天街市。
萧临渊若不提,她都快把这事给忘了。
毕竟她人生中往外面跑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想到这里,孟南枝放下茶盏,看向萧临渊,语气淡然却带着锋芒:“殿下今日请臣女前来,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
她可没忘萧临渊上次亲自到她面前,还她玉蝉的事。
既然都已经把话说那么明白了,她也没必要再藏着。
萧临渊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枝枝姐果然还是这般敏锐。”
他放下茶盏,又看了眼坐在孟南枝身侧的沈砚修,语气中透着一丝玩味:“倒也没想到沈世子历经山城一行,成长了不少,怪不得能得到父皇的厚爱。”
沈砚修神色平静,微微低头:“殿下过誉了。”
萧临渊闻言轻笑了一声,“枝枝姐,本王确实有些话想问一问你。不知枝枝姐从何时知道芙蓉是本王的人?”
此言一出,站在他身后的芙蓉却是身子抖了一抖。
她自认自己隐藏得很好,哪怕是老鸨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孟南枝,她又岂能知道?
想到曾经自己在孟南枝面前所做过的一切。
芙蓉心中陷入疑惑,难道是因为那副画像?
孟南枝眸光微动,面上却依旧冷静如初,“殿下说笑了,臣女并不知芙蓉姑娘是殿下的人。”
萧临渊抿了口茶,“枝枝姐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本王都如此直白地让芙蓉把世子请到了这里,枝枝姐难道还不肯说实话?”
孟南枝轻抬眼眸,语气平静却暗藏锋芒:“殿下未免太高看臣女了,臣女是真的不知道。”
萧临渊闻言笑意更浓,只是那笑中却藏着冷意。
他缓缓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片刻后,他才悠悠开口:“枝枝姐果然伶牙俐齿,不过枝枝姐难道想把所有人当作傻人不成?”
“枝枝姐回来之后,可是发生了太多令人想也想不到,却偏偏又都是助力于枝枝姐的事。”
“山城九曲河决堤之前,太傅曾进过宫,那夜父皇便派人加急去了山城。城门施粥,流民差点因吃食而亡产生暴乱,是枝枝姐提前做了安排。”
“还有疫病解除之法,虽然是洪太医研制出来的,但谁不知道枝枝姐回来的当日,便见了洪太医,若说此事跟枝枝姐没有干系,本王是一点都不相信。”
“尤其是枝枝姐当初询问芙蓉,雨夜可曾看到一辆马车时,芙蓉给你画的画像,你却是连探查都不曾探查,直接确认了不是。”
“更何况,枝枝姐,曾经我们一起探讨过的,凡是跟你十年间所在普寿有关的人全死了。从此,任何人都无法探查你这十年究竟去了哪里。”
萧临渊说到这里,竟是突然站了起来。
他缓步走到孟南枝面前,弯下身子,整张脸几乎贴着她的脸颊,俯到她的耳边。
带着笑意的声音听得如同恶魔低语。
“枝枝姐,你不仅是直接从十年前穿回来的,还提前知道了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