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谢府外头一切如常,可府内已满是缟素之色,一路走来气氛格外凝重。
谢太傅虽站错了队,但凭心而论,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光是如今还在京中任职的,就有不少他教过的门生,便是赋闲在家,一言一行仍旧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此次他遇刺,消息怕是瞒不了太久。
灵堂之色,谢衍一身孝衣跪在正中,正听着两侧亲人的埋怨,一言不发。
他们指责的点,无非是谢衍如今身为将军,怎么也该为自己的嫡亲祖父讨回一个公道,而不是在这里限制家中人的X扣动,当一个缩头乌龟。
传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有人越说越激动,竟然将话扯到了谢沁潼的身上,话里话外暗指是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家里才会遭此横难。
谢沁潼之前素有“女诸葛”之名,一向稳重聪明,那么多年也不过就做过一件出格的荒唐事。
他们就差直接说出苏晚的名字了。
原本想着等他们说完再进去,可现在战火都蔓延到她的身上了,苏晚自然不能装听不见。
她扯了扯萧远的衣袖,提步进门,“谢将军,节哀。”
听到她的声音,方才讨论激烈的几个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样,瞬间没了声音。
一个个看苏晚的眼神,满是惊恐,跟见了鬼差不多。
苏晚眉梢一挑,难不成她什么时候挖他们祖坟了?
只是背后说她几句而已,不至于,真的。
她要是真的那么小心眼,不说别的,这京中的贵女至少得嘎一半。
一想到这些,苏晚就忍不住想夸夸自己,可真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大度,实在是太大度了!
也就是在场的谢家人没有人拥有读心术,要不然,知道苏晚这么想肯定嘴都要气歪。
你大度,你问问大家答应吗?
“见过太子殿下,县主。”虽然各自心中都有怨气,但面对萧远和苏晚,却也没有人敢当面露出半点不敬。
讨论的最激烈的几人,害怕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生怕会被他们二人注意到。
刚刚的话虽是含沙射影,可苏晚真的要追究,一顿皮肉之苦肯定是少不了的。
萧远淡淡应了一声,走上前,接过下人递来的三支香,对着谢太傅的灵位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以他的身份,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足以见,宫中对于谢太傅的重视。
原本还在心中埋怨太后心狠,亲弟弟死了都不来看一眼的谢家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毕竟萧远代表的,便是皇室。
又礼数周全,算是给足了谢家面子。
苏晚紧随其后,有样学样的照着萧远行礼的方式角度,为谢太傅敬上三支香。
当然,她对谢太傅生前对她有意见这事,心知肚明。
也知道若是他老人家还在,今日碰到类似的情况,肯定是不允许她进门的。
但逝者为大,她还不至于将那点恩怨放在心上。
谢衍依着晚辈的礼数对二人行了谢礼,被侍卫扶了起来,送到一旁的偏厅。
灵堂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屏退众人,谢衍说的第一句,便是问太后的近况如何。
他父母去世的早,又自小跟谢太傅理念不合,所以很早便被送进宫养在太后膝下。
血脉亲缘,早已超越了原本的表亲。
太后是什么性子,他更是了解,知道消息传入宫中她老人家必定动怒。
但事发突然,等他安排好家中一切,才知道有人已经去太后宫中送信。
“将军不必担心,阿婆那边一切都好,只是让我尽快查出真凶,好让谢太傅安息。”苏晚选择性的隐瞒了一部分。
太后的病是心病,告诉不懂医术的谢衍除了添乱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除此之外,苏晚还有一点私心。
虽然太后没有名言,可她与她师父之间的那段过往,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尤其谢衍还是她的晚辈,这种事情说起来难免尴尬。
闻言,谢衍如释重负,并没有太多悲伤的脸上满是无奈。
他从衣袖中拿出几张书信递给萧远,惭愧道:“我若是早点发现祖父是装疯,也不至走到这一步。”
“装疯?”苏晚接过书信,有被震惊到。
她对于谢太傅这个人了解不多,却也大概知道,他是个有傲骨的人。
能为天子师的人,不仅有傲骨,也肯定有与之匹敌的能力与气魄。
这样一个人,装疯?
看着书信上的内容,苏晚承认,是她目光短浅了。
谢太傅不仅装疯,还靠着这个让太后和谢衍都放松警惕,私底下疯了一样查找与萧远身世有关的细节。
与他有关的顾家村等人,包括苏晚,一个也没放过。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通过萧远前段时间的动向,查到了龙隐门的身上。
在苏晚手中的,是对方给谢太傅的回信,最新消息显示,龙隐门的门主如今很有可能就在京城。
“没想到谢太傅还没死心。”看完信件的内容,萧远不免感叹。
虽然算是敌对方,但他能理解,谢太傅骄傲一生,肯定接受不了人到暮年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也更接受不了,原本该拥有从龙之功,一跃成为世家之首的谢家,沦为如今的荒凉模样。
谢衍同样没想到。
但凡早一点察觉这些,他就会制止谢太傅,不让他越查越深。
从他的表情看出些什么,苏晚问:“谢将军觉得,杀害了谢太傅的人,是龙隐门中的人吗?”
“县主觉得呢?”谢衍不答反问。
他不是没有想法,而是觉得,苏晚这么问,毕竟有她的道理。
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说。
苏晚坦言道:“我跟阿婆的看法一致,不是。”
如果说来之前,她只是觉得不是,那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
谢太傅刚刚好查到龙隐门,就被人残忍杀害,这未免太过巧合。
退一万步说,真的是龙隐门的人动的手,太后还在,他们还不至于嚣张到屁股都不擦,留指向性如此明显的书信在。
就像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