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门的势力遍布诸国,想弄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匠人,再容易不过。
若华老真动了杀心,以林枭的手段想要瞒过他,根本没可能。
所以他早就知道,林枭会以柳工作为条件,同大庆交换。
甚至于,连他们解救柳工的时间,都可能是掐算好的。
如此算无遗策,他完全可以一直躲在幕后操纵全局,冷眼瞧着他们自乱阵脚。
意识到不对,苏晚果断拒绝,“柳伯再有几日就回来了,等见了他,您自己说。”
华老掀眸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好似能将人的心思洞穿。
半响,他低低一笑,抓了个鸡爪兀自啃着,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直到这一刻,苏晚才终于确定。
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无论是找她要酒,还是坐下同她说起往事,都太过刻意。
老头子究竟在等什么?
细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苏晚总算意识到不对。
周围太静了。
即便巡山的侍卫还没发现不对,他们进来这么久没出去,也该有人进来探查。
除非,他们过不来了。
老头子特意折腾这么一出,肯定不会是只为了困住她和小嫩草。
究竟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苏晚急得额头渗出细汗,余光瞥见萧远正面对着她,唇语道:“父皇。”
简单的两个字,听得她豁然开朗。
皇陵乃是大庆历代先辈长眠之地,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有人立即前往宫中送信。
这个时候,恐怕皇上已经在来的路上。
想到华老恨不得大庆皇室断子绝孙的仇恨,苏晚心下一沉,“师父,皇上若是真有个什么好歹,阿婆不会原谅您的。”
“老子管她谢锦婳如何!她是萧家人,死了也是要跟他萧谌同寝的,原不原谅关老子屁事!”华老说着,自己先被气笑了。
不说苏晚信不信,这鬼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看着企图自欺欺人但是没成功的华老,苏晚默不作声的往后挪了挪。
意识到她是嫌他丢脸,华老气得眉毛竖起,“臭丫头,你敢嫌弃老子?”
苏晚表情无辜,“没有。”
华老又不是傻子,她说什么信什么,当即冷哼一声,“趁着老子没改主意,带着他赶紧滚!”
他伸手一直萧远,态度十分不耐。
就在他以为,苏晚会满心欢喜带着人走时,不想她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那模样,不像是没听见。
“不想走?”华老冷着一张脸,声音冷沉。
苏晚点点头,手心又凭空多出一瓶酒来,自顾自道:“咱俩师徒一场也算是缘分,要死,大家一起死。”
闻言,华老怒极反笑,“你舍得那小子跟老头子共赴黄泉?”
师徒一场,他太清楚怎么拿捏眼前的小徒弟了。
翻了个白眼,苏晚一边拧着瓶盖,一边开口道:“我都要死了,还管他做什么?”
这话说的,多少有几分扎心。
可华老却听乐了,一把抢过苏晚手里的瓶子,感受到手中沉甸甸的份量,心情大好。
能在死前再酒足饭饱一次,也不算白活一场。
看穿他的意图,苏晚忽然问:“当年在谢家,阿婆的父兄是不是告诉您,她是自愿入宫的。”
华老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并不理她。
苏晚也没指望得到回应,自顾自道:“我听阿婆身边的桂嬷嬷说,她曾绝食拒婚,以为与自己两情相悦之人会来抢亲,没想到……”
“放屁!”华老涨红了一张脸打断她,怒道:“分明是她谢锦婳不愿连累谢家,自愿入宫的!”
苏晚,“您亲口听见阿婆说的?”
华老脸色更黑,“我看到了她亲自写的断交书。”
“然后您就信了?”苏晚听了只觉得离谱。
如果是她,不亲自见到人,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更别说是一封信了。
面对苏晚的质疑,华老脸色更难看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从谢府离开,便去寻了柳元明。”
等他第二天醒来时,人已经被困在宫中的地牢里,如何去抢亲?
苏晚沉默了半响,还是不忍心,选择将真相告知他。
从头到尾,太后对他的心意都不曾变过。
她也曾下过决定,只要华老人出现,就会抛下谢府的一切,同他远走高飞。
只是,她对着红烛枯等到天明,等来的只有前来为她梳妆送嫁的众人。
坐在前往宫中的轿子里时,她在想什么,苏晚不得而知。
但入了宫门,她就不只是谢锦婳,更是谢家的女儿。
一言一行,都与谢家上下几百条性命息息相关。
“丫头,你骗老夫对不对?”华老手中的酒瓶跌落在地,目光死死地盯着苏晚。
因为谢锦婳的绝情,他连她生子之时,都不曾回来。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她当年并非无情的抛弃他,反而愿意为了他抛下骨肉至亲。
不,这不可能!
苏晚没着急回答,而是从挎包里掏出一沓泛黄,看上去明显上了年头的旧纸。
只一眼,华老便认出,这是他年少时的笔墨。
“这是她给你的?”华老伸手接过,看着上面毫无逻辑的字眼,满眼的难以置信。
他还记得,当时随手写下这方子时,因字体太潦草被谢锦婳嘲笑过。
她说:“就你这般胡闹,若是还能成为治病救人的大夫,那华家的衣钵怕是真的要断了传承。”
他心中不服,又接连写了几个方子,非要拉着她去京中找大夫看看,这方子到底能不能治病救人。
结果,自然是他想看到的。
谢锦婳倒是没推辞,认认真真向他道了歉,还说以他的天赋,将来肯定会成为悬壶济世的神医。
而他现在,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