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晴很快便抵达梧桐公寓楼下了。
云沐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风衣,拿着手机,匆匆下楼。
那块地皮处于京都的西南方,云沐提前查过资料,那一片以前都是农业用地,随着城市的飞速发展,逐渐被开发的差不多了。
楚莫砚手里这块,算得上绝版。
身怀宝藏,总会遇到一些饿狼。
这是更古不变的事实。
车子缓缓驶向目的地,导航上面明确提示,前方有学校,请减速慢行。
原来旁边正好挨着一所学校,地理位置的优势更加明显了。
“云沐,这块地皮能剩下真是奇迹。”
的确,在这么一个已经被开发的很彻底地地方,这块农业用地,是那么凸显。
天色已经暗了,云沐根据导航地图的位置,几乎已经确定自己到了,但又不太确定。
因为在这块农业用地上,竟然有几栋自建民房,每一间都亮着橘黄色的暖光。
这地方竟然有人住?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
不过细细观察了一番后,似乎也合情合理。
这一片土地并没有闲着,上面都有种植过农作物的痕迹,虽然被打理干净了,还是能看出来。
“云沐,那有人。”
云沐循着张晴的手看过去,在不远处有钝器敲击砖块的声音,一位老人弓着腰,在路灯的一点余光中,借着光干活。
将砖块敲成合适的形状后,将倒掉的围墙一点点修复。
云沐缓步走了过去。
“老师傅,一看您的手法就是专业的,这么晚还干活呢。”
云沐今天一身休闲套装,带着口罩,在夜色的遮掩下,她与寻常小姑娘并无二致。
“哟,小姑娘,眼力不错,我在建筑工地干了几十年呢,这点活不算啥。”
云沐一见有戏,这大爷挺自来熟的。
“您这是临时雇佣过来补墙,还是这就是您的地啊?”
老爷子憨憨的笑了。
“我们哪有这么好的地啊,这块地土力肥沃,就是人家闲置的地,让我们这些乡巴佬在这里用一用,那天人家的地要收回去的话,我们就无家可归喽。”
云沐眉头直跳,彷佛有一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太快了,她抓不住。
“大爷,这么晚了您还不回家啊,早点回去休息吧。”
张晴在一旁好心提醒,老人家眼神本来就不好,走夜路回家也很危险。
没想到老爷子不但没这部分担忧,还骄傲地指着不远处一排民房。
“喏,我就住在那,这京都的房子我哪买得起啊,我当了一辈子建筑工人,也卖不一起一个小洋楼啊。”
云沐的心猛地一颤。
“大爷,那一排房子,住的都是跟你一样,退休后没有房子的人么?”
大爷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下手套,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云沐看得出来,那笑发自真心,她都被感染到了。
“是啊,我们是运气好,碰到了贵人,他不仅把地借给我们种,以种地为生,还允许我们建民房,帮我们申请,我们要交房租,也不肯要,我们这群老骨头啊,算是在这养老了。”
大爷浑浊的眼睛里泛着丝丝光亮。
“也不是没想过,回老家也能活,可是在这座大城市拼搏了这么久,耗上了一辈子,老家的房子也塌了,亲戚也逐渐离开了,我们成了没有根的人,带着一辈子的积蓄,也买不起这市区一间房。”
京都的房价很高,很多家庭掏空三代人的钱包,才能买起市区一间小小的房子。
更何况这些薪水本就微薄的建筑工人呢。
“那提供给你土地种菜的人是谁,您清楚么?”
张晴尽量讲话问的直白些,没想到老爷子摇了摇头。
“不问也知道一定是位老板,过年过节还给我们送吃的,我们派代表去问过,对方不想透露身份,也就没强求了。”
在那个瞬间,云沐抓住了,她脑内的那一丝光亮,终于被她凝聚成一个想法,几乎是脱口而出。
“大爷,我方便问一下,您之前是那家公司的员工么?”
大爷抬起眼皮,看着不远处的一个高层建筑。
“那栋楼就是我们公司盖的——楚氏集团。”
所有的疑惑都解开了,所有的答案都有了着落。
云沐的眼眶有些发胀发酸,大爷非常热情的邀请他们一起去家里看看,云沐没有拒绝。
她也的确想知道,这样一群为了公司奉献终生的人,如今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民房改成了二层小楼的模样,这里却更像是员工宿舍,里面居住的人都很熟悉,看得出来,几十年的工友情谊很深厚。
每一层都住了一户人家,他们的生活空间并不算大,厨房公用,卫生间共用,却井井有条,看不出一丝脏乱,有隐隐的饭香从厨房飘过来。
“这里是我家,我跟老伴儿两个人,儿子出去打工了,偶尔会回来看我们。”
“这里住的都是我的工友,我们也算是同一批进公司的,一直到退休才离开,已经有不少老家伙先一步走咯,那几间空出来的,都是这样。”
云沐的眼眶越来越酸,她使劲忍了忍,走到转角避光处,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睛。
在她没来这里之前,这块地,这个地方,犹如蒙上一层黑色面纱。
看不见,说不清,理解不了。
意外了解到真实情况后,云沐心中的那块巨石轰然落下,伴随着内心的触动,云沐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这件事妥善解决。
楚莫砚没有做错!他极尽善意在帮助为公司付出过一切的员工。
包括云沐自己,都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为了公司努力多年的人,最后都去哪了。
他们领了薪水,就是完全公正的雇佣关系么?
离开了公司,这份关系就终止了么?
抛开那份劳动合同,到底什么是真正的公司文化,什么是真正的经营理念,恐怕没人会关心。
大家只看到楼盖的高不高,股票涨没涨,老板换没换。
没有人真正关心这些最基层努力着的人们。
除了楚莫砚。
他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