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晨深吸了一口气，自行平息了胸中的怒火，忍住没有出声。
在心中的郁结已经在胸口积攒，沉重的呼吸起起伏伏，像是在憋着一口闷气。
导致他呼吸起来都觉得不畅通。
舒达在一旁用眼色示意他冷静，连忙开口帮他说话。
“舒晨这才进修回来多久啊，一切都得慢慢学，急不得，他还这么年轻，应酬太多了也不好，喝太多酒了。”
舒晨立马跟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健康也很重要呢。
他这副小心肝也不想过多夭折啊，他也不想太早就拥有啤酒肚，就算他得不到云沐，也想拥有一位跟她一样优秀的伴侣，在这之前个人形象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大哥，你要不要对舒晨太严格，压力太大的话对精神和身体都不好。”
舒晨捧着饭碗重重跟着点头，二叔每一句话都落在实处，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舒明放下手里的筷子，深深叹了口气，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轻轻抬起，扫视了一圈众人后，落点在舒晨身上。
“我知道将舒氏这个重担直接交给你，你的压力很大。”
“但是，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必须在我彻底退休前交到你手上，这样我才放心。”
舒晨拧着眉低头不语。
这叫什么话，舒明还年轻的很，五十都不到，再干上二十年都没问题，这时候说什么退休啊，竟然还咒自己？
“爸，是你说男子汉要担起重任，所以我回来了，但是舒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二叔他…”
“舒晨，住嘴！舒家继承人永远只能是舒家长子一房继承，这是家规！”
舒达激动地站起身厉声喝斥，舒晨吓得呆在原地，手上的叉子都掉了，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此时格外刺耳。
“爸，你吓到我了。”
舒畅故作惊恐状捂住胸口，舒达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连道歉，又坐回去了。
“对不起舒晨，二叔刚才太激动了，但是你永远不要再说这种话，有违舒家先祖的规训，不合礼数。”
舒晨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他只好捡起地上的叉子，然后乖巧的坐在座位上低着头。
舒达看他不出声，又开口道：
“将你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都清除掉，你既然是舒家大房的长子，就注定了要承担舒氏集团的一切，这一点不可改变。”
舒达的眼神暗淡了一瞬，很快便恢复如常。
舒晨紧抿着嘴唇，近来的一切委屈与疲惫全部涌上心头，他双拳紧握，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强忍着不说话，额头上的青筋却一根根暴涨。
“舒晨，我听说你下周要回意大利参加一个艺术展，现在是舒氏进军新型产业的关键时候，你不要去了，留下来帮我。”
“爸！”
舒晨终于绷不住了，激动地站了起来。
“那个艺术展五年才举行一次！我好不容易才获得了观展资格！”
舒晨受不了了，平时让他专心在公司就算了，连他热爱的艺术也要一并抛弃？
不行！绝对不行！他做不到！
“爸！我跟你保证我会好好学习经营，就让我去吧。”
舒晨满脸都是祈求的神色，舒畅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大伯，我哥是个艺术细菌，你就让他去吧，不然他也没办法安心照看公司，没准还会捅娄子。”
虽然是帮他说情，但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捅娄子，他虽然不擅长经营，但也不是个废物！
“舒畅你闭嘴吧，管好你自己！”
舒晨狠狠瞪了她一眼，希望她立马消失才好，舒畅冲他做了个鬼脸，丝毫不惧怕他，他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面前，一点威信都没有。
倒是舒明不乐意了，“你凶你妹妹干嘛，长兄没有点长兄的样子，你倒是给她做做榜样！”
舒晨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先不说他近期的表现如何，自小到大，他也是个老实本分人见人夸的孩子啊，怎么一回到国内，什么都没做就大逆不道起来了？究竟是他的问题还是这里的人有问题？
“艺术展我必须去，机票我已经订好了，那几天的行程我也安排好了。”
舒晨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性，双目直直的看向舒明，那眼神像是再尝试挑战权威，又带着一丝不确信，一丝畏惧。
“咣当——”
地上响起七零八落的碰撞声，还有餐具的破碎声。
舒明竟然将他面前的餐盘全部扫在地上，几乎是颤抖着身子指着舒晨。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不听话了是不是！”
舒达见大哥真动了气，连忙站过去扶住舒明。
“你先别生气你先坐下，慢慢商量。”
“舒晨，你先给你爸认个错，这事慢慢商量，别犟。”
二叔好言相劝，舒晨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觉得耳边有不明来处的嗡嗡声，他想起在意大利的某天，他将自己珍惜的作品珍藏，发誓要努力追求更高尚的艺术时，那种冲动。
他想起每次自己要出国时，舒明都试图阻拦，还试图让他改掉所学的专业。
舒晨迷茫了，这个家像一个牢笼，自出生起就在看不见的地方打上服刑的烙印，刑期为此生。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是长子！我不是！我不是！”
舒晨疯了一般站在所有人面前咆哮，将所有的委屈与压力化作声音，无情的抛向自己最亲密的家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舒晨一直绅士大度，彬彬有礼，别说是大喊大叫，连吵架都没红过脸，是个不折不扣的“乖孩子”。
他今天算是小宇宙爆发了，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
舒晨知道这样做不对，算是顶撞长辈。也知道那个走失的姐姐，是舒家一辈子的禁忌，是不可以提的。
那也是舒明一生的伤痛，他今天说出来，等于将一把尖刀剜起父亲最柔软的伤疤。
但他忍不住也憋不住了，不说出来他会死，那就让他痛痛快快的死去吧！
至少现在，这个家，他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