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起的扬尘宛如一道薄纱帘子，也好像一道屏障，横亘在两人之间。
这短短的几步距离，恍如隔世。
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楚莫砚，在这个生死危急时刻，竟然在尽头，看见令自己辗转反侧的人。
云沐的心情有些复杂，就像这天气似的。
是黏腻的，潮湿的，带着水汽的，却又甩也甩不掉的。
云沐看着一脸泥泞的楚莫砚，这个最注重卫生的家伙，显然是用手挖过泥土了，导致精致剪裁的西装上也黏着泥土，脸上的汗液缓和着尘土，留下一条一条的痕迹，挂在那张精致却冷静的脸上，格外的搞笑。
“噗～”
云沐没忍住笑了出来。
楚莫砚见到她笑了，整个人终于松弛下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抹了把脸，全身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
两人相视而笑，谁都没有说什么。
眼看着有伤员被抬了出去，云沐立马紧张起来。
“我先去看一下伤情。”
在救护车到达之前，她至少能做一些止血消毒的小事，也不是做不了更多，这里的条件不允许。
“不要动，有点疼，忍一下。”
上的最严重的是司机，塌方时，有大石头从顶部砸落，司机下意识转向，车头却被砸的不轻。
云沐为他止血消毒，还好，口子不大。
正要拿纱布缠住伤口，一扭头，纱布已经递到了眼前。
是楚莫砚。
他应该就这雨水洗过脸了，只不过身上还是泥泞的，手和脸干净的彻底。
“我消过毒了。”
他有些惶恐的缩了缩手，指的是自己。
云沐笑了，意识还挺强，直到消过毒才能碰这些东西，赶忙结果纱布。
“把剪子也递给我。”
“苏小姐！这个阿姨不舒服！”
云沐来不及剪断纱布，径直递给楚莫砚。
“帮他系好。”
说完一扭身奔向阿姨处。
手探上脉，又看了看阿姨的嘴唇。
人已经没什么反应了，嘴唇发青发紫，是心脏病！
云沐赶忙将手探向阿姨的包里，果然，有速效药，倒出来直接喂到阿姨口里。
“救护车还有多久到？”
“快了，说几分钟。”
那还来得及，将阿姨平放在担架上。
“这个阿姨必须第一批送走。”
说完在阿姨头上系了个红丝带，代表是紧急伤员。
云沐寸步不离的盯着阿姨，直到救护车赶来，
“患者应该有心脏病，刚才给她服了两粒速效救心丸，现在情况已经平稳了，不过还是要尽快检查一下。”
云沐将阿姨的情况交代给医护人员，对方问她。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
云沐摇了摇头。
“我就是路过的，不是家属，交给你们了。”
说着关上救护车的车门。
虽然救援已经接近尾声，她不能走，楚莫砚还在这里。
既然碰上了，总有些话要说清楚。
眼看着越来越多车辆缓缓驶出隧道，队长在一旁汇报工作。
“已经全部疏散了，伤员已经送往医院，对对对，没有重大伤亡，很顺利。”
云沐在人群中搜寻着楚莫砚，找了半天没看到。
直到看到那辆熟悉的车也从隧道口驶了出来。
此时，雨已经停了，风还在继续。
楚莫砚将车停到路边，朝着她走来。
“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开车了？”
云沐正想要回复他，只见一辆车上挂着“京城电视台”的采访车驶进了救援现场。
“不好，先溜。”
云沐拉着楚莫砚的手，往车上走。
两人将车开到一处僻静处。
下了车才发现，风雨骤停，遍地飘摇。
原来下雨天的山上这么美。
即便是阴天，也被青山绿树看呆了眼，一时忘记了言语。
“顺着小路走走吧。”
云沐点了点头，随着对方的步伐跟上。
“你怎么也在隧道里，出差？”
楚莫砚笑了笑。
“还不是因为某人不接电话也不回信息，我去了公司，张晴说你回家了，我就想去找你，就碰上塌方。”
“你呢，你怎么在救援现场？”
云沐尴尬的笑了笑。
“家里的阿姨正好今天返程，我婶婶不放心，派我来看看，刚才说人已经到家了，没事。”
还真是凑巧了，如果今天不是来接张阿姨，或许碰不上楚莫砚。
“你干嘛？”
两人走到一个山尖处，正好有一块大石，被雨水冲刷的光洁透亮。
“坐会吧，我看你手都在抖，我们歇歇。”
云沐的确很累了，虽然她有坚持健身，刚才那股力气活，实在是耗费体能，她支撑了全场，也算是竭尽全力。
一坐下，整个身子都放松了。
楚莫砚贴着她坐下。
“我赶来之前，下了很大的决心，也跟家里大吵了一顿，我说我非你不娶，叔叔气得，连他那方宝贵的砚台都不要了，丢过来砸我。”
云沐视线落在他脸上，没有什么伤痕，应该是没砸到。
“我当时想，大不了什么都不要了，这个楚家继承人的身份，我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云沐没有打断他，直到他还没说完，只安静的听。
“就在刚才，我在隧道里，感觉到氧气越来越稀薄，人们大哭大叫，绝望，吵架，崩溃。”
“我突然发现，原来除了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我觉得我可能出不去了，我有些后悔跟叔叔婶婶吵架，有些懊恼自己惹他生气，让他心脏病复发，险些进医院，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无法抛弃我的家人。”
云沐心中一动，她大概能想到楚莫砚接下来的话了。
“云沐，我爱你，很爱很爱，但是我不能接受我最爱之人的背叛，你可以觉得我懦弱，我虚伪，我现在，只能给你自由，我们离婚吧，你可重新选择你的伴侣，你的所爱。”
云沐的喉咙宛如堵了一整个鸡蛋。
她想说点什么，哽咽了一下，眼泪差点出来。
她别过头去，告诉自己要冷静。
深吸了口气。
“我理解，我不会为难你，你回去吧，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率先站起身，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云沐没忍住，回过头看那个背影。
在心里轻声说。
“不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