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瑭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纪先生,你的那些人,也是医生吗?”
听到这句问话,纪翼神情明显滞了滞,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笑容却失败了。
“仪器我已经调好了。他们只需要守着就行。”
他回转过身,看着前方凝重的夜色,声音低沉:“我年龄大了,见不得血迹。”
手上传来一点压力,修琰使劲握了握她的头,小弧度地摇了摇头。
纪家别墅灯火通明,纪宛儿站在敞开的大门口,迎着车队进去后,又跑到车边。
“三叔,李医生他们已经到了,诊室也准备好了。”
纪翼点一点头,给修琰示意一下,跟着担架回到了屋里。
纪宛儿请修琰两人进屋后,短暂寒暄,也到诊室打探情况去了。
前厅只剩下修琰和苏青瑭两人。
苏青瑭眉头蹙在一起,担忧之外,还有几分迷惑不解。
“当年,纪三叔是第一个,发现我姑姑的……”
修琰轻得几乎要断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揉捏着她的手,像是在取暖一样。
“从那以后,他就不能见血,也没再当医生了。”
苏青瑭恍然大悟,心中有些愧疚。
明明是他们撞了纪月儿,纪翼都在不停地安慰修琰,自己却还在怀疑他。
“纪月儿是纪翼的侄女儿,他却好像更担心你。”
“爱屋及乌吧,”修琰顿了顿,叹了口气,“而且,纪家的人,并不喜欢纪月儿——”
这时,纪宛儿快步走了过来。
“纪月儿没有大碍了。修琰,小瑭,你们坐在这里也没用,要不去休息一下?”
这种情况之下,两人毫无睡意。纪宛儿贴心地笑了笑:“那我给你们煮杯咖啡吧。”
三人来到厨房。
“你们怎么大晚上的过来?”纪宛儿手上忙碌着,一面同两人闲聊。
半个小时之后,纪翼也来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纪月儿的事情,我很抱歉,”修琰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会专门到纪家去赔礼的。”
“不用。”
纪翼和纪宛儿都笑了起来,连苏青瑭的脸色,都比他们严肃。
“深更半夜的,吵什么啊。”
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出现在厨房门口,因为严肃的表情,抬头纹很明显,脸的下半部,倒还保持着美貌。
“不早了,太阳都出来了。”纪翼笑着回道。
苏青瑭朝窗外望去,外面果然有了一些晨光,心中有些失落。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不过看海雾这么浓,估计也看不到日出吧。
她在失神之际,修琰站起来,同来的女人打招呼。“纪伯母。”
纪锦挥了挥手:“叫什么伯母,难听死了,叫我纪董事吧。”
扫一眼苏青瑭,并未搭理,问纪翼:“出什么事了?楼下纪月儿房间里,人走个不停,把我给吵醒了。”
纪翼把事情讲了,纪锦毫无担忧之色,只是觉得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修琰说道:
“你撞了我们家的人,总要给我们一点补偿吧?”
“二姐——”
纪翼啧了一声,嗔怪道。
纪锦鼻子里哼了一声,敲着桌子,理直气壮地说道:“纪月儿姓纪吧?她出了车祸,难道不该给她讨回一点公道?”
苏青瑭诧异极了。
这样冷冰冰,以利益为重的家族,她知道有,今天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纪锦振振有词:“修家的化妆品产业,上次绿苔的事情之后,一直没起来。这个市场给别人分去也是分,还不如给我们纪家呢!我们好歹还有点亲戚关系。你说呢,修琰?”
修琰抬了抬眸,声音中透着清冷:“我现在不想谈公事。”
顿一顿,又道:“不过,市场又不是我们修家的。纪董事不需要征求修家的同意。”
纪锦碰了个软钉子,修琰语气中的高高在上,也让她心生不满,正欲再说什么。
“二姑,你早餐想吃什么?我好告诉厨师。”
纪宛儿开口打断了她。她瞪了纪宛儿一眼,“天天就知道安排这些家事,你就该早些出嫁,帮家里一把——”
纪宛儿收拾起桌上的咖啡杯,转身丢进水槽,弄得呯呯作响。纪锦的话,也听不清了。
“小瑭,你困不困?到我房间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苏青瑭正有心离开这里,在修琰柔柔的注视中,跟着纪宛儿走出厨房。
身后的纪锦还在同纪翼争辩着什么,隐约可以听到,“结婚”“叶家”之类的词语。
纪宛儿挽着苏青瑭的手臂,走到楼梯上,突然说道:“他们想让我嫁给叶小龙。”
看到苏青瑭震惊和厌恶的目光,纪宛儿笑了起来。
“你也知道叶小龙?我不会嫁给他。”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
“我已经决定了,要自己做主。他们如果一定要逼我,我就离开纪家,和他们断绝关系。”
纪宛儿的脚步轻盈,语气也很随意,让苏青瑭不能确定,她只是有这种想法,还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到了楼上卧室,苏青瑭停下脚步,小声问道:“纪月儿已经被送回房间了吗?我想去看看她。”
纪宛儿愣了愣,似乎对苏青瑭这种想法很诧异。“跟我来。”
纪月儿的房间门口,两个保镖站得笔直,守在门口。屋里也有两名护士在。
满是蕾丝花边装饰的公主床上,纪月儿安静地躺在中间。她的麻药还没过去,左手上输着液体,右手臂打着石膏绷带。
纪宛儿站在一步开外,只是看着,脸上并无太多柔情。
苏青瑭粗略地看了一些,确实如纪翼所说的那样,没有致命伤,心中的愧疚感减轻了一些。
和纪宛儿一起离开之后,保镖把门拉上,传来门被反锁的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身边传来纪宛儿低低的问话,苏青瑭没有作声。
“纪月儿,是我爸的私生女。我十八岁那年,他说送我一个礼物,把她接回了家。”
纪宛儿笑了起来,笑声像划过空中的冷刃。
“礼物?哈哈。她的存在,就是对我妈妈、对我的侮辱。我从来不觉得,她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