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萱最后是怎么离开教室的，顾晓野毫不知情。
她躲在校服外套里，眼前一片黑暗，耳边的心跳声如擂鼓轰轰作响，脸颊上的热度越来越高，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可是她偏偏不敢掀开衣服。
这是除了家人和朋友外，第一次有人如此袒护她，而且还有理有据，将那些随意定义她的人击败得落荒而逃。
顾晓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跳的太快啦！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顾晓野都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拯救了她。
“我去，你怎么还在睡？十中那群孙子到处说你被吓跑了！”
这是一道音量不小的男中音，生来就带着嚣张跋扈的味道。
顾晓野一下子掀开衣服，转身面对教室后门：“靠！闻辉，是哪个傻逼说我被吓跑了？”
“靠！顾晓野，别在我名字前加个‘靠’！”被叫做闻辉的男生不爽地说，走到顾晓野面前，又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给顾晓野，“自己看。”
顾晓野拿过手机一看，原来是她早上教训过的那帮十中的人找她约架，找人拉了个群，结果从下午叫嚣到放学，顾晓野就和消失了一样，什么话都没说。
看着群里说的话越来越过分，顾晓野心里的火立刻窜了起来。她翻了翻聊天记录，正准备回复，十中又有人在群里说话。
【顾晓野不会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吧？不然干嘛多管闲事？】
顾晓野的收顿了下……
小白脸？
丫的不要命了，说谁小白脸呢！
顾晓野下意识扭头朝身旁看去，差点一口气没抽上来，秦佔居然还坐在座位上看书。见顾晓野看过来，秦佔冲顾晓野笑了笑，温润的泉水再次流向顾晓野，瞬间浇灭了顾晓野心中所有怒火。
忽然，顾晓野的肩膀被人扣住。
“这就是你护着的那个小白脸？”闻辉一只手臂勾着顾晓野的脖子，因为身高差的缘故，闻辉不得不坐在课桌上才能完成。
闻辉的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说的是问句，摆明已经有了答案。
顾晓野顿时不干了，回手给了闻辉肚子一手肘吗，说：“怎么说话呢！人长得帅就是小白脸啊？嫉妒就直接说。”
“我嫉妒他干嘛？瘦得像根豆芽菜似的，帅个屁！”闻辉更加不屑，搂着顾晓野脖子的手下意识收紧，上下打量秦佔的眼神充满着警告。
这眼神倒是让秦佔想起来闻辉是谁了，一个差点阴了他的孙子！
只是这也太沉不住气了，不知道是该说闻辉太年轻还是太傻逼，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秦佔的眼中揉进几分阴沉，他之前居然差点就因为这家伙见了阎王？
“你懂个屁！”顾晓野此时哪里听得有人说秦佔一句不好，狠狠挥开闻辉的胳膊，又故意放柔了声音对秦佔说：“你别搭理他，这我好哥们儿，虽然说话不过脑子、还喜欢嫉妒比他帅的人，但人不坏，特讲义气。”
截然不同的态度让闻辉心气更加不顺，少年心思敏锐如兽，嗅一嗅就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在意着谁。可到底顾晓野还是夸了闻辉，于是他只是冷哼一声没再博顾晓野的面子。
“嗯，看得出来你们关系很好。”秦佔放下书缓缓起身，身高一下子坐在课桌上的闻辉高出许多，他礼貌地对闻辉说：“你好，我是顾同学的同桌，秦佔。”
“看看，别人多大度。”顾晓野又给了闻辉一手肘，话语间有藏不住的小得意。
闻辉看在眼里，烦在心里，抓了抓头发站起来：“是是是，这豆芽菜大度，要不让他去干十中那群孙子？本来也是他惹的事。”
“好。”秦佔笑得礼貌客气，丝毫不在意闻辉的挑衅。
“你……”
你怎么可能……
顾晓野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捂住了嘴。
闻辉站起来后，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大大的凹字，顾晓野被夹在两人中间，脑袋几乎要仰成90度才能看见两人的脸。一个温润帅气，一个不羁不屑。
“就你？”闻辉嗤笑一声，“能扛得住一分钟吗？”
“闻辉你话怎么这么多！”顾晓野这下有点火大了，她瞪了眼闻辉以做提醒，秦佔也没惹到闻辉啊，这两人怎么感觉不太对？
秦佔唇角的弧度也增加了度数，笑着说：“解决问题的办法远不止打架这一种。”
“听到没有！就你事多！”顾晓野附和着说道，不过也只是附和而已，她们这些人之间解决问题的办法确实不太多，拳头是最直接的方式了。
闻辉还想说什么，被顾晓野推了一下，丢下去“在外面等你”就离开了教室。
顾晓野对着闻辉的背影比了个中指，莫名奇妙发什么脾气，结果一回头就发现秦佔正盯着自己，她快速收回了中指，咳咳，总觉得在秦佔面前做这种动作不太好。
“那个秦佔，你要不先回家？我和闻辉还有点事。”顾晓野说着眼神开始飘忽，秦佔盯着她看干什么啊！说谎都说的心虚。
“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可以吗？”秦佔往前走了一步，语出惊人撂下一句话：“你要再打架，我就告诉顾爷爷。”
顾晓野：“？？？”
“你怎么知道我爷爷姓顾？”
“不对！”顾晓野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立刻解释自己的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去和我爷爷告状？”
顾晓野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自家爷爷的藤条，虽然从小到大家里不知道被打折了几条藤条，但只要爷爷一扬起藤条，顾晓野还是很害怕的。
这个软肋随着顾晓野年龄长大、挨打次数变少后，知道的人也变少了，至少朋友里也只有闻辉一个人知道，怎么秦佔就能一下子抓住她的七寸呢？
“你和我回家我就告诉你。”秦佔忽然伏低身子，白衬衣被少年纤长的身体拉出好看的曲线。
西柚果肉色的夕阳洒进教室里，将一切线条都变得柔软，却也制造出阴影，让顾晓野完全被秦佔的影子笼盖。
两人的距离慢慢拉进，顾晓野发现自己居然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一层薄汗。她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倒课桌上，不锈钢的桌腿与地面发生摩擦，发出刺耳如警铃的声响。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顾晓野心里有自己的算计，她和闻辉一样，是真的不相信秦佔自己可以解决，不然早上怎么会被欺负的那么惨？
于是秦佔又进了半步，两人脚尖相抵，顾晓野身后是课桌，终究变得退无可退。顾晓野双手插兜捏紧拳头，仰头看向秦佔：“我说真的，你先回家吧，我和闻辉不是去打架，还有别的事！”
“去酒吧驻唱吗？”秦佔骤然收敛起所有笑意，眉峰微笼，不怒自威，他单手撑在顾晓野身后的课桌上，声音沉沉：“昨天你唱了一晚，今天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不能再唱。”
“和我回家，好吗？”
顾晓野放在口袋里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紧，这是她平复情绪时经常会做的动作，然而现下的情绪却一点都没有平复的迹象，反而心脏越跳越快。
顾晓野你怎么这么丢人！又不是第一次和男生靠这么近！
顾晓野狼狈地低下头，然后摇了摇头，小声地说：“我可以少唱两首歌。”
“不行。”秦佔语气果决，没有一丝犹豫。
这小姑娘怎么就不听劝呢？秦佔其实已经有些恼火，顾晓野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日后能成功一半是因为足够拼命，一半也是因为有一副老天爷赏饭吃的好嗓子。
顾晓野是他看中的人，他不允许这小姑娘伤害这天赐的嗓音。
“可是都说好了。”顾晓野小声争论，其实也没有和谁说好，她只是想找个借口去解决下十中那群孙子！
“那我换种说法。”秦佔叹了口气，缓缓抬手抓住了顾晓野的袖脚，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父母去世后我变得很怕黑，听说林城天黑的很快，你可以陪我一起回家吗？”
顾晓野猛得抬头，发梢无意从对方雪白的衬衫上甩过，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秦佔。眼前的少年双眸晶莹澄明，皮肤苍白透着病态，浅色的薄唇微微抿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无法说出口。
这，这要她怎么拒绝嘛！
顾晓野狼狈低下头，目光不自然落在了秦佔胳膊上带着的黑色袖章。父母离世带来的悲伤，任何人都无法感同身受。
“好，你等我和闻辉说一下。”顾晓野飞快说完，一矮身就从秦佔的臂弯里钻了出去，飞快离开了教室。
秦佔看着顾晓野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想想觉得自己为达目标还真是不择手段，可是转念一想，他的计划算的是双赢的拮据。他欠顾晓野的，终究会加倍偿还。
还好，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很好骗的样子。
很快，教室外传来闻辉生气的谩骂声，但没有一句是说顾晓野的，全都精准归于秦佔头上。
秦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夕阳的光从背后而来，将少年清隽的面容全部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