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野一回家就钻进了自己的卧室，校服也没脱就扑倒在床上。松软的被褥有阳光暖暖的味道，在这个阴郁的天气里起到了恰到好处的安慰作用。
这是顾晓野第一次对异性有心动的感觉，以至于懵懵懂懂的失恋后才发现原来恋爱一点都不好玩。这还什么都没有开始，她就已经很难过很难过了。
一见钟情于小说中是浪漫，于现实中却很可能是扑面而来的胡椒粉，一下子窜如鼻腔，让你狼狈地打了个打喷嚏还涕泗横流。
顾晓野倒是没有哭，眼泪在前几年的某一天已经流干了，所以她擤了擤鼻涕、洗脸洗手后就从卧室窜进厨房。步伐之快像疾驰而过的风，秦佔坐在客厅目光时不时关注着顾晓野的卧室，也只是看见了一道娇小的身影。
是高中后就没有再长个子吗？秦佔心想，顾晓野和他之前见到时几乎是一样的身高，都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佔佔啊，你家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在我们家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我和晓野的奶奶就是你的爷爷奶奶，晓野就是你的姐姐！那孩子虽然调皮了一些，但性格随她爸妈，心眼好会照顾人，你有什么事不方便和我们老人说，你就和晓野说。”
顾爷爷低着头专心给秦佔包着橘子，也没注意秦佔的目光，自顾自说着自己的话，待橘子包好，才将柔软的果肉放到秦佔的手上，并握了握秦佔的手腕。
秦佔其实并不喜欢和人有任何肢体接触，连自家相处多年的管家叔叔都是时刻带着手套和他相处，此刻被顾爷爷抓着手腕，心里说不出的违和。
那是一双粗糙、布满老茧的手，一看就属于常年干活老人的手，和此时少年时期的秦佔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谢爷爷，我的叔叔已经买下了您隔壁的房子，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秦佔礼貌说着，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这是我的生活费，以后就麻烦您照顾了。”
“你不住我们家吗？晓野的奶奶把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顾爷爷看了看秦佔，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有着完全不同于这个年龄孩子的成熟，想了想也就没再劝。
只是这张卡，顾爷爷抓着秦佔的手将卡重新塞进秦佔的口袋里，佯怒道：“卡你好好收着，想买什么买什么，就是一双筷子的事情，哪需要你交什么生活费！”
秦佔又重新和顾爷爷产生了肢体接触，凌厉的剑眉微微皱起，钱这种东西谁不想要？何必这样推来推去故作清高？
“顾爷爷，您要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来您家吃饭了。”秦佔的表情也变得严肃。
“啪——！”
顾爷爷用力拍了下桌子，厚实的大茶杯都被振动得溅出了茶水。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亲戚，是一家人！什么好不好意……”
“爷爷！你那么凶干嘛啊！”
顾爷爷正打算好好教育教育秦佔，眼前一道声影晃过，他的胳膊就被抓住了，一道比他的声音还要大声的声音差点给震耳鸣。
“你这个臭丫头，说了多少次小点声说话！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样子！”顾爷爷被人打断非常不爽，转头就去训顾晓野。
顾晓野哪里是个挨训就听话的主儿，立刻反驳道：“那你们倒是把我当女孩子养啊！从小逼着我练武的不就是你和爸爸嘛！”
一提到“爸爸”两个字，顾晓野和顾爷爷同时都噤了声，犹如正播着综艺节目的电视机突然被按了关机键般，突然安静了下来。
顾晓野攥紧了拳头，燥郁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用吹枯拉朽的气势让人变得难受起来。
可是下一刻，顾晓野的手腕忽然被人轻轻握住，她低下头，握住自己的手腕的手掌很大，指节分明，像电视中钢琴家的手一样好看。
“晓野姐姐，我们去厨房帮奶奶端菜吧。”秦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顺势将刚刚顾爷爷递给顾晓野的橘子借花献佛，“爷爷给你剥了橘子，他说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水果。”
“哦。”顾晓野的暴躁瞬间被抚平，她往嘴里丢了一瓣橘子拉着秦佔的手就往厨房走，
“谢谢爷爷。”
当然，也留下了一句低声的道谢。
顾爷爷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的背影，总觉得秦佔这孩子多少有点奇怪，可是究竟是哪里奇怪，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秦佔天生敏感，生在秦家察言观色的功夫更是在娘胎里就开始了启蒙教育。他当然感觉到了来自顾爷爷疑惑的目光，也有些暗恼刚刚给顾晓野解围的方式有点不太自然。
“秦佔，这半橘子你吃吧。”顾晓野把橘子塞进秦佔的手里，先一步进了厨房。
秦佔看着自己被甩开的右手，若有所思了片刻，也跟着进了厨房。至于那半边橘子，秦佔偷偷丢进了垃圾箱。
他有洁癖，暂时还接受不了别人不带手套剥的橘子。而且，他并不喜欢酸味。
顾家早年间有五个人做在一起吃饭，较大的圆桌坐的满满当当。这些年只剩下三人，饭桌空出的一大半时刻都在提醒着顾家爷孙三人有人缺席。
今天有四个人，倒是勉强将圆桌四个方位都坐满了。顾爷爷顾奶奶都知道秦佔和顾晓野一样是失去父母的孩子，瘦高的少年单薄的手臂上黑色的守孝袖章格外刺眼，于是两位老人送到秦佔碗里的菜也越堆越高。
顾晓野由于自己心里那点小心思，几次犹豫想给秦佔夹菜都失了先机，气得只有闷头吃饭。
“晓野姐姐，吃点鸡翅。”秦佔自然也注意到了顾晓野的情绪，想来可能是顾家二老只顾着照顾自己，让顾晓野吃醋了，于是也给顾晓野夹了一块鸡翅。
“不用，你吃！你可要多吃点，我都没有见过你这么瘦的男生。”顾晓野从碗里扬起一张嬉笑的面容，没有半天不开心的样子，反而调侃起秦佔来。
秦佔看着小姑娘带着挑衅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筷子都在半空中停顿下来。顾晓野在嫌弃他瘦？
“人佔佔还不是最近才瘦的！哪像你，吃再多也不长个子。”顾爷爷一筷子打在了顾晓野头上，警告她别乱说话，然后又给秦佔夹了一块油光闪闪的红烧肉，安慰秦佔道。
“多吃点就长回来了，明天爷爷教你点格斗，下次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对此秦佔勉强回应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然后低头专注地想如何解决掉眼前这一大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