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残废还总是对她恶语相向的女儿？
突然不想报复她了，可我还是不想原谅她……
“更害怕，你知道后我会再次失去你。”
我愣住了，她知道！
她竟然知道，我是靠着什么活到了现在。
靠着对她的怨，靠着拉他们一起下水的想法。
原本在我第一次能够操控电动轮椅的时候，我就打算每天守在马路旁，随机挑选一个倒霉蛋，然后结束了自己。
可是后来，她说要照顾我，我的心里萌生出了一个恶毒的想法，我要报复那些放弃我的人，我要活下去！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的安安！”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应该会吧……
十一
我有些庆幸，还好她还没来得及和张叔离婚。
其实我对张叔充满敌意，不过是因为我以为我妈是为他才离婚不要我的。
张叔对她很好，哪怕天天跑过来照顾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因为我妈身体的原因，他们二人没有孩子，张叔也想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可是我之前不想见他。
如今心结解开了，我也懒得在我妈面前作妖了，对张叔的敌意也消失了。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等到的救赎啊。
而且，有时候看他们俩在我面前斗嘴其实还挺有趣的。
自从上次争吵后，周宇再也没提过让姜颜来见我的事情。
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翻篇了，直到这一天姜颜找上门来说要和我单独谈谈。
我妈和张叔不放心我，说他们就在楼下等着，让我情况不对就嚎一嗓子。
我也大概能知道她这次来的目的，无外乎就是周宇呗。
反正她又不敢杀了我，打我也没知觉。
最多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没事，我脸皮厚。
更何况，我现在是有妈妈和张叔保护的人。
待他们二人走后，姜颜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不太一样。
“平安，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我极其敷衍道：“哦，祝你早生贵子。”
她结婚了，那周宇怕是得伤心好一阵了。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她笑了笑，“是因为我在你出事后来找你的那一次？”
我翻了个白眼，知道还来找我？
“我不后悔当初对你说的那些话。”她神色一变，笑得有些狰狞。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一直喜欢周宇，不用说我也看得出来，喜欢到你即使废了也要嫁给他。”
我像看智障一样看着她：“你错了，我嫁给他可不是因为喜欢他，是因为恨。”
这次轮到她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我了：“恨？你恨谁？周宇吗？你为什么要恨他？”
还未等我回答，她便恍然大悟一般。
“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要不是他非要在你生日那天向你表白，你哪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怕不是留学留傻了吧？周宇的表白对象都能记错。
我纠正道：“你记错了，周宇当年是要向你表白。”
“我当年确实以为他喜欢的是我，他甚至专门跑来问我女生喜欢什么样的表白……”
“可惜啊，不是为了我。”她恶狠狠地盯着我，“是你，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她在说什么？什么为了我？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隐隐撕开了一角，但我不敢去看，那残忍的事实。
她就这样盯着我，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你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告诉你？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看来周宇真是喜欢你喜欢得紧，连他的心思都不敢让你知道。”
我还是看见了。
十二
姜颜后来是怎么走的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她好像说了很多当年的事。
她说，周宇喜欢我，当年的表白就是他们一起商量好的，而我才是那个被骗过去的主角。
她说，她本以为我瘫了周宇就会离开我了，那个死缠不放的人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和我结婚了。
她说，她过去的每一天都在嫉妒我，嫉妒得发狂。
她说，在出车祸的前一刻是她拽住了周宇，而不是我以为的周宇救了她。
而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看她笑得满脸是泪。
临走前她还说，他注册了个叫“平安平平安安”的账号，她也是在无意中发现的，我应该看看。
她说，她把这些告诉我，就当是她那年疯言疯语的赔礼了。
过了许久，我才让我妈在我的指挥下找到了那个账号。
只有一个关注，是我的小号。
点开那个熟悉的账号，里面全是我记录的有关我们俩的点点滴滴。
有些事情我竟有些记不清了，对我来说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最近一条动态是八年前我生日那天。
“希望今天有人能记得我生日。”
下面是“平安平平安安”评论：“对不起”。
日期是我受伤后，我们领结婚证的那一天。
我一条条地往下翻，每一条都有他的评论。
在我受伤后这八年，他也时不时地在自己账号里发了一些动态，全都与我有关。
我好像应该开心，应该感动的。
可是嘴角无力，笑不出来，眼眶干涩，也没有眼泪。
我就像是个木偶，了无生气地坐在那里。
原来我费尽力气想要得到的东西，很早之前就已经在我怀中了。
我想要妈妈的关心，想要周宇的偏爱，这些我一开始就有了。
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根本没有人抛弃我，是我抛弃了我自己。
只要我静下心来多看看他，就一定能看见他的心，明明已经那么明晃晃地摆在我面前了。
支持一个人默默照顾另一个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人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放弃的想法的，只能是责任和源源不断的爱。
如果是因为愧疚，他大可不必同意和我结婚。
可是我不愿意走出自己的内心，我封闭了自己八年，也折磨了他八年。
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裂开了一条缝，刺眼的阳光终于照进来了，可我好像快要感受不到了。
十三
今天他下班的时候比往常早了一点，许是我妈给他打电话了吧。
刚一推开房门，他愣住了，这大概是我八年来第一次笑着迎接他回家吧。
没有忽视，没有冷言冷语，就那么平静地望着他，像极了之前等他下课时候。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蹲下，抬头望着我，还是同样的姿势。
只不过他的眼眶红着，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我的腿上。
我想我应该是感受到了，很烫。
“你怎么还哭了？”
我很想抬起手擦去他的泪水，可惜光靠意念控制不了我的手。
“明天再带我去一次那个河边吧。”
“上次我在那里说了谎，有些话我想重新对你说一遍。”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终于控制不住趴在我的腿上，放声大哭了出来。
睡觉前，他终于在真正意义上抱住了我。
虽然感受不到，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个温暖又有力的拥抱。
我静静靠在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在向我诉说他的心意。
可惜啊，我知道得太晚了……
十四
第二天他请了假，趁着他准备东西的空档，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最后的惊喜。
我让张叔帮我拿来纸笔，把笔固定在我的手上。
只能靠微微地抖动带动笔头，就这几个字写完，我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就是这字吧……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将就着看吧。
“张叔，我写好了，你帮我叠起来收好，等周宇生日的时候交给他。”我又补充道，“不许偷看哦，这是我给周宇的情书。”
张叔乐呵呵地闭上眼睛：“你这孩子！你张叔是这样的人吗？对了，周宇的生日不就是在下周吗？你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
“这多不好意思的，我脸皮薄。”我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
“啧啧啧，还真没发现。”
“……”
张叔见我脸色一黑，连忙改口：“包在我身上，保证按时送到。”
门口，周宇正准备把普通轮椅挪到车上。
我连忙制止：“今天不开车了吧，反正没有多远，我坐电动轮椅，你陪我散散步吧！”
周宇傻傻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我妈和张叔站在门口：“早去早回，注意安全哦！”。
这哪里是在送我们，分明是在动摇我的决心。
“行了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爸！照顾好我妈。”
张叔愣住了，过了许久，他终于应了一声：“诶！”
一路上，我和周宇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我笑得“咯咯咯”的，就像一只老母鸡。
周围人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很快，我们到了河边。
周宇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你要对我说什么？”
“你耳朵过来。”
“再近点……”
他乖乖地把耳朵凑过来。
“啵！”终于亲到了！
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安安……”
“我从来都不后悔遇见你。”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周宇，我真的很爱你！”
他一手捂住双眼，背对着我。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哭，哭得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下一刻，他转过身捧着我的脸，吻了我的唇。
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
终于，在我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他松开了我。
“周宇，我好久没喝过奶茶了，你帮我去买一杯吧，你跑得快，我在这等你。”
他还有些没缓过神，但还是应了我的请求。
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我看不见他。
这个小河边足够偏僻，不然我当初怎么会选择在这里和精神小妹决斗呢？
这一去一回的时间，足够我走向自己的终点了。
十五
我操控着电动轮椅，一点一点地向河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