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S市北昆区荣耀小区——
“来,浅风,干了,我们就各奔东西了!”贾纷拿起一瓶白干向着单浅风跟前的碗里添了些酒。
沐之彤意味深长地盯着浅风面前的碗,倒不是碗长的有多稀奇,或是多精致,而是因为它的容量足以倒下半瓶白干。看着贾纷倒酒的架势,这是不醉死,也得有个半死。最让沐之彤感到饶有兴味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单浅风忽然沉默起来地喝闷酒。
似乎自从她开口说以后大家各自飞的时候,单浅风就开始沉默。然后静下脸来莫不做声拿出一件白干,道是离别前欢聚的筵席。她倒也没反对,只是如今这境况已经变成了他和贾纷两人喝,她在一旁看的情势。
沐之彤莞尔,忽然抓过一口碗,夺了贾纷手里就要倒在单浅风碗里的白干,“你们呀,说好了是散场酒席,怎么也不带我一个?”好正似暇地把酒在自己碗里斟满,把酒瓶搁在一边。
贾纷见状,讪讪地笑,“这不,我以为你不喝呢!通常女的不是……”
“来……”沐之彤打断他的话,抬起碗碰上贾纷的碗,“干一个,也不枉三年来的友谊!”
贾纷闪闪目光,对着沐之彤笑了笑,扬脖一饮。
沐之彤侧开目光,抬起手中的碗,就要凑到嘴边。忽的一只手抓上她的手腕,拽的很是用力,手中拿着的碗里边的酒撒出大半。
沐之彤吃惊地看着不知是喝的红了眼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红了眼的单浅风。
单浅风盯着她,红红的眼里燃烧着似乎要吃人的欲望,“你就这么想离开?”幽冷的声音不复往日柔和。
贾纷也吓了一跳,“浅风,你怎么了?”
“你说啊!”浅风拽着沐之彤的手腕,直接忽略一边贾纷的问话。
沐之彤皱了皱眉,“浅风,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该明白!”无奈的言语里透着丝丝不容置疑,却也掩盖过了她间接回答了浅风话的事实。
“好,好,”不知怎么,忽然应下两个“好”,浅风松开了对沐之彤的桎梏,整个人靠在餐椅的椅背上,呈现出一种颓疲的状态。
一边的贾纷见状,目光闪了闪,忙告了辞,说是后会有期。沐之彤看着贾纷尴尬离开的匆匆身影。懊恼地撇撇嘴,拉开椅子坐下。
“三年了,我以为你够了解我,”沐之彤指尖轻扣桌子。
浅风倔强地撇过眼,赌气似的不看沐之彤。
沐之彤摇摇头,忽然端起桌上洒了一半酒的碗,轻抿一口,入喉一片辛辣,有些不适应得蹙了蹙眉。放下碗,她倏而站起身,双手搭上单浅风的双肩,紧扣扳正,迫使单浅风回眸正视她的脸。
她目光炯炯而认真,“浅风,我们一直都是朋友!”说着时,眼睑忽然垂下,移开手替单浅风理了理褶皱的领口,亲昵却保有距离。
单浅风忽然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捏在手心。睁大的瞳孔里满满的狂热却带着不安,他嗫嚅着唇,“你难道……”
沐之彤却忽然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抵住了他的唇,压下单浅风的后半句话。俯下身子,一个如羽毛般的亲吻落在单浅风下意识合上的眼睑上。
“浅风,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它会给你带来好运的!”轻柔温和的声音似雪水相融,化进单浅风不安的心。
他睁开眼满目讶然,开着唇,欲言又止,却最终没能问出口。
“我们会一直是朋友的!”沐之彤强调着,却没有点出其他。缓缓抽·出被单浅风捏在手心里的指尖,“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可以相聚。”浅浅的话音落下,沐之彤转身。
单浅风着急地起了身,慌忙间拉了她的衣角。沐之彤回眸,眼里映入单浅风隐忍悲伤和不舍的脸。心中一悸,却似下了决心一般,往前一步想要扯出自己的衣角。
后头忽然发出一阵桌脚摩擦的声音。沐之彤下意识回头,却见单浅风闭上双目,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出于本能反应,眼明手快一个健步扶了上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沐之彤接到单浅风倒下的身子。自己却因受力不平衡,双膝硬挫着骨位,跪在了地上。沐之彤吃痛地皱紧眉头,试探性地叫了两声,发现没反应。
手掌下意识地探上单浅风的额头,发现一片滚烫。看着他膝盖打着的绷带渗出的点点血迹,心头暗叫糟糕。
大概是昨天枪伤未愈,连着回市区的路上吹了风着了凉,刚才又喝了那么些白酒,估计伤口有些感染了。心中快速打出计量,旋及搀扶着单浅风回主卧。
翻箱倒柜地找了棉花蘸了酒精,给单浅风物理降温。拆开单浅风的绷带,发现伤口周边有些鼓脓了。看着怪是渗人的,沐之彤小心翼翼地轻吹伤口,把脓泡挑开,然后仔细地上了药水。
昏睡里的单浅风感觉到不适,下意识地缩了缩腿。沐之彤一下子坐了下去,直接压在单浅风的两条大腿上,以保他不乱动。直到把绷带缠紧,她才从浅风身上下来。
盯着凌乱的医药箱,沐之彤恍惚地想起曾经也有一个人因为她总是受伤,也总会备着医药箱在身边。只是那个箱子从来都是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想什么呢!沐之彤摇摇头,他已经不在了,自己又想这些做什么?!
否定着自己,脑中忽然闪过一张面孔。沐之彤一惊,赶忙打住自己的思绪,拍拍自己的脸颊,清醒清醒。那个男人怎么会是呢?!真是的!收拾着药箱,离开主卧。
再回来时,端了一把塑料板凳,守在了床前。摸了摸单浅风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了。看了看床头的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了。
再回头,仍是昏睡的单浅风。叹息一声,任命地坐了下来,看来今天又是不能回去了,也不知道干姐姐沐之琳见她两天两夜没回去会怎么样。
打了个哈欠,趴在床畔,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夜里被单浅风地嘤咛惊醒。蓦的睁开迷蒙的眸子,刹亮的灯光,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待看见满脸潮红的不正常的单浅风时,沐之彤慌了神。
探手摸过去,一片湿濡黏腻。连忙去厨房倒了水,拿着棉签沾了水给单浅风润唇。末了,手背的肌肤摩擦到单浅风的脸颊,真是烫的炙手!沐之彤皱紧了眉头,去找退烧药,却是没有找到。想了一想,只能把毛巾淋湿了给单浅风敷一敷额头。
转身套了外套,扫一眼床头的时钟,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抿了抿唇,看一眼床上仍是昏睡的单浅风,出去买退烧药。
午夜后的北昆区,还算是比较热闹的。也许是因为夏季的缘故所以夜市散场的比较晚,通常都有到三四点,当然个别的通宵达旦也是有的。
沐之彤扫了一眼附近的建筑,大都是跟“荣耀”一样的中高档小区。楼下除了几个食杂商铺以外,基本看不到药房之类的。本来说中高档小区下应该设有药铺的,可偏偏没有。从前来“荣耀”找单浅风的时候,都没注意这些,现在临时找起来还真有些麻烦。
沐之彤皱着眉头,向着街那边的一个凉粉摊子走去。询问老板娘,那女子也是个热心肠的,说下头两百米拐角有一个超市,超市旁有个药房。沐之彤匆匆道了谢,往药房去。
好不容易找着了地方,买了东西出来。发现肚子有些饿,扫着街边烟熏火燎的夜市摊,胃里一阵翻腾。忽然看见一家门面不错的面馆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是桌桌满的景象,沐之彤吃了一惊。转身要走,服务员就走了过来,“您好,几位?”
她愣着身子,有些尴尬,“一位!”
“那,这边请!”服务员引路。
沐之彤疑惑,想着这都座无虚席了,还引路?真是稀奇!便也由着服务员引路。
绕过一道挡隔的珠帘,看见楼梯,沐之彤才发觉自己是个眼力见浅薄的。刚才在门口怎么没发现这里另有乾坤?不由莞尔笑笑。
“到了!”服务员拉开包间的门。
沐之彤走进去,才发现里头还有一个人,以为是拼桌的,便没多想,欣然入座。
点了一碗牛肉面,想着一会还要回去照顾浅风,便顺带点了一份莲子粥。
静静地等着上吃食的时间,是个无聊的空档。随意地扫了包间的陈设,暖绿色的壁纸印着浅浅的花格,看着颇为温馨,对着入门口的那面墙高高得搁置着一幅裱框的向日葵花图,除此之外就是桌子上的白瓷长颈花瓶里插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黄玫瑰。
沐之彤撇撇嘴,视线情不自禁的落在对面坐着的人身上。她本来是不喜欢多看旁的事物的人,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多看了两眼。
对面的男子静静地翻着手里的书,明亮的灯光打下来,只能堪堪照在他眼前的书本上。而他的脸则陷在了沉沉的阴影中,看不清五官神态,倒是有几分朦胧意境的美。
对方穿着一身烟灰色的休闲装,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牌子是范思哲的。沐之彤皱皱鼻子,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样是范思哲的风衣,默默地垂下眼睑。
仿佛是过了很久,就在沐之彤以为要干坐着听翻书声到天亮得时候。服务员推门进来,把一碗牛肉面推到沐之彤身前。牛肉的香气和着汤汁浓郁鲜气,勾的沐之彤本来因为等待散的差不多的谗虫带了出来,拿过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间寂静的室内满是沐之彤吸面的声音,她浑然未觉。直到对面的男子缓缓抬起头,轻声道出一句话,“小姐,麻烦你能小声一点吗?”
一句轻轻柔柔的话毫无防备地钻进沐之彤耳朵里。她叼着面,条件反射地抬头。看见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孔,脑中莫名闪过一句话,这男人是不是因为那一巴掌的后劲,给弄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