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妈妈怀里,很安心。”
或许诺尔瑞夕说这句话只是单纯想表达一下对遗洛那个温软怀抱的喜爱,但是这句话落在约希特耳中,似乎更多了那么一层炫耀的意味。
他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但是遗洛看不到。
她正看着身旁站着的诺尔瑞夕。
“啊……诺尔瑞夕,你已经可以自己行动了吗?”遗洛有些惊喜。她还以为要养很久呢。
诺尔瑞夕那攥着单薄被子的左手稍微紧了紧:“妈妈的怀里很温暖,我也不想一直给妈妈添麻烦……”
他并没有夸张。
遗洛的怀抱真的很温暖,足够融化他自冰茧中带出来的长达千万年的冰冷。
约希特的身子很娇小,所以遗洛可以一只手抱着他,腾出另一只手,轻轻揉揉诺尔瑞夕的脑袋。
他雪白的发丝微凉,即便是自己那双永远微凉的手,在触碰到诺尔瑞夕的长发时,也感受到了丝丝凉意。
“妈妈不会觉得你们麻烦的哦。”
她这样说道。
——是似曾相识的话语。
约希特忽然有一种,原本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被遗洛不经意间,转手就送给了别人的感觉,分外落寞。
想大闹一场,但是又觉得没有正当的理由。
正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所以他只能将这种微妙的心情深深埋藏。但是又因为毕竟是小孩子,还藏不住什么心事,所以表现在脸上,就是对这些事情兴致缺缺。
所以会格外矛盾。
诺尔瑞夕光着脚,地面冰凉,加上他本身的体温就偏低,所以足尖已经微红。
迷失赤足,是因为足下本来就有玫瑰花瓣环绕相护,不必穿鞋,多此一举;遗洛赤足,只是因为她单纯的不想穿鞋而已。
他们身为神明,都不必依赖这些。
但是诺尔瑞夕不一样。
这个看上去极为不寻常的孩子,实际上的体质却比约希特和斯贝一都要更为薄弱。
一如此刻,他似乎冷得有些发抖了。
遗洛将手伸到他的面前,示意他抓住她的手。
诺尔瑞夕会意,右手松开了遗洛的宽大白色衣袖,转而抓住了遗洛那只干净白皙的左手。
柔软,又温热。
遗洛转身,将约希特重新放在了摇篮里。
“约希特,你在这里等妈妈一下哦。”她笑颜温柔。
这般温柔的笑容与凝视,谁能拒绝得了呢?
约希特点点头,乖乖地躺在了摇篮里。
“妈妈,我会乖乖的。”
窗外飞过几只雀鸟,叽叽喳喳的,好像在谈论着什么,聚在一起,分外热闹。——
“遗洛大人养的那株月色朱华,好像要开花了呢……”
……
遗洛将诺尔瑞夕重新带进了自己的房间中。
她先是将两床被子都披在了诺尔瑞夕的身上,然后将他那被冻得微红的雪白双足合握在手中,企图用自己掌心的微薄温度,来让这双冰冷的裸.露双足,稍微感受到那么一点温暖。
“果然还是很冷的吧?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直接叫我就好了,不必为难自己,我不会嫌你们麻烦的。”遗洛无声叹息一声,言语声色之间,多有心疼。
然而诺尔瑞夕没有说话。
他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又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这样的话,她曾对约希特也说过,既然约希特会在慢慢改变,那么诺尔瑞夕……应该也能理解她的用心良苦吧?
话说……这个孩子,看上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雪白的头发与睫毛,灰色与琥珀色并生的异色眸子。明明是与初代神明同代的存在,却因为在冰茧中冰封了千万年,从而停止了生命的消耗,便一直都是冰封在冰茧中之前的模样,以至于在冰茧破开之后,才重新拥有了生命的迹象,但是周身却好像一直都围绕着怎么都散不开的冰冷。
清冷美丽的容颜,单薄脆弱的身体,无法考究的来历……
都让眼前的这个人,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深陷困惑的泥潭。
昨夜遗洛只顾着要把他安顿下来,加之又的确是太过疲惫,所以都没有好好思考这些问题。如今睡醒一觉,意识都清明了许多,便不禁细想,——究竟是谁把他封在冰茧中的?为什么要把他封印起来?这样做的人,有什么目的?……
如此种种难以解开的迷惑,将她重重包裹,好想要喘不过气来。
——她总有一种、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不好”从何而来,又是因为什么,她却是不得而知。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原本沉默着的诺尔瑞夕便开口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遗洛忽然发觉,诺尔瑞夕也唤她“妈妈”了。
就感觉……莫名亲近了几分。
不再如同“儿子”面对“母亲”时的那种高贵却又疏离的感觉,好像,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子”了。
遗洛抬头看向他,眼中水汽氤氲,波光流转之间,似有雾霭重重、万丈迷津。
“……诺尔瑞夕,是谁将你关在冰茧中的呢?你还记得吗?又为什么会被关在冰茧里那么久呢?……”她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带着微弱的哭腔。
“妈妈?……”然而诺尔瑞夕却显得异常疑惑和迷茫。
这一声带有浓重疑惑语气的“妈妈”,顿时就将遗洛拉回了现实。——
是啊,他怎么会记得呢?
如果他记得,他也不会在一睁开眼的时候,就叫她“母亲”了……
“……我以为,我只是睡了一觉……”他的语气越发委屈。
遗洛忽然明了,不论她自己感知到了什么,那些不好的预感,她都无法与他们分享、也不能与他们分享。
他们太小了。
他们不能理解她一时的欢喜和某时某刻突如其来的悲怆。
这是她,身为叛逆的堕落神明,绝无仅有的悲哀。
“没什么……对不起。”她连忙低头,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扯出一个还不算太勉强的微笑之后,她才敢继续抬头看向诺尔瑞夕,眼中明光璀璨,“妈妈只是还没有从昨晚的梦里面回过神,诺尔瑞夕不要多想。”
诺尔瑞夕闻言,缓缓伸出右手,落在了遗洛的左颊上,温柔抚摸,轻声安慰道:“妈妈做噩梦了吗?诺尔瑞夕可以一直陪着妈妈。这样,妈妈做噩梦的时候可以抱着诺尔瑞夕,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