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申夫主宅的外面,有一处巨大的空院,里面专门修建了一个巨大的花圃,供这个家族的小公主绮莉,栽种她最喜欢的玫瑰。
“你竟然敢折损了我最心爱的玫瑰!!?”
女子尖锐的嗓音响起,手中的蕾丝折扇划开,狠狠一扬,将那个原本就跪在地上的侍女更是扇倒在地,让她忍不住呕出一口心头血。
鲜血流连在她的下颌处,缓缓流入颈中,沾染在侍女服洁白的衣领上,触目惊心;呕出的那口猩红鲜血,也恰巧就呕在了旁边那一簇玫瑰的枝叶上。
生机勃勃的翠绿上,沾染了肮脏而猩红的鲜血,看上去就像是什么至贞至洁的东西,被平白玷污了一般。
耶里觉得自己的胸骨都要被打断了,疼得连呼吸都快要没有力气,但是面对绮莉的震怒,以及再次被她的血液所玷污的玫瑰,她只能挣扎着支起身子,用自己的衣袖,想去将玫瑰枝叶上的血迹擦干。
因为玫瑰们太过娇贵,所以她不得不提着一口气,柔和着手上的力道,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她的右脚旁边,还有一枝刚才不小心被她折断的樱桃白兰地。
它的花瓣层层叠加渐变,越是向内,花瓣颜色越明亮。外层的朱红色,宛如夕阳天空下的火烧云,与明黄微光交相辉映。
因为不小心受了外界的折损,枝叶与花瓣各有零落,所以这色泽正好的落日余晖,此刻看上去便别有几分暗夜将近时的哀寞和残破。
被鲜血玷污的玫瑰枝叶,被她越揩越脏,直到她的眼泪不住打落在上面,晕开了那还没来得及完全干涸的血迹,她才算是堪堪将那枝叶打整干净了。
而后,她在绮莉的冷漠与愤怒互相交织的目光之下,捧起地上那朵被她折损了花叶的樱桃白兰地,高举过头顶,呈到绮莉的面前。
胸口处似乎还有骨头晃动的声响,口腔中的咸腥气,让她呼吸都忍不住一窒。
“绮莉小姐,请、请您息怒……”
眼泪不住地往地上砸,与着她带着哭腔的乞求声音,和或许令人兴奋的绝望颤抖。
绮莉冷眼睨着她,看着她手中捧着的已然残破的玫瑰,又一脚踹在了耶里的心口处。
她一皱眉头,恶狠狠地说道:“你竟然将这已经不再完美的玫瑰献给我?!你是在讽刺我吗?!你这个恶毒的侍女!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
她说着,左手夺走了耶里手中捧着的樱桃白兰地,一把砸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右手上的蕾丝折扇再次张开,只轻轻一扇,耶里的黑色花边的裙角便泛起火星点点。
然后,那原本微不足道的小小火星,因为不能被正常扑灭,越烧越旺。
“啊——!!小姐,绮莉小姐!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耶里的惨叫与求饶,在这一片玫瑰花海中显得尤为突兀和凄厉。
绮莉的法术所燃烧而成的火焰,不仅有着灼烧肌肤的灼烈温度,还附带着能够对精神造成摧残的疼痛。
耶里疼得在一片嫩绿的草地上打滚,完全失去了身为侍女也会有的淑女模样。
“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吧……”
她不住地哀求。
但是绮莉只是自顾自欣赏自己的杰作而已。
——那朵已经残破的樱桃白兰地也在她的身上,与着她身上不能扑灭的火焰一起,在无尽的炽热中,即将化为灰烬。
像耶里这样的卑贱仆人还有很多,他们在主人们高兴的时候,附和主人们的高兴;在主人们不悦的时候,就要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并且承担他们发泄的怒火。
他们连贵族们兴来时豢养的宠物都不如。
周遭吵闹。
绮莉抄起手站在耶里的前面,冷眼旁观她声嘶力竭的哀求。
周遭寂静。
除了耶里一遍又一遍的哀求,便只有四面而来的微凉清风,呼呼而过。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然而正在这时,绮莉的眼前忽然出现一道白光,紧接着,这道白光越扩越大,最后,竟有人从其中缓缓而出。——
微红的足尖裸.露,本以为要落地时,那足尖处竟然生出一片鲜红的玫瑰花瓣,阻隔了来人的肌肤与尘埃的沾惹。
那人一身白色镶金边的大袖神明袍,银线暗纹交织的星河瀚宇,看上去高贵又神圣。
她微卷的长发,发色宛如四月晨起的微阳,光泽明亮,却又温柔,与她一身白色的神明袍搭起来,便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清远优雅。
绮莉却下刚才因为白光强烈而挡住眼睛的折扇,待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不禁惊呼:“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正是遗洛。
但是遗洛并不多看眼前这位嚣张跋扈的娇蛮贵族小姐,只是饶过她,径直走向在地上备受火焰灼烧折磨的耶里。
“你要干什么!?”质问间,她又一扬折扇,便又有火星向遗洛侵袭而去。
她企图像对待耶里那样,对付遗洛。
但是遗洛连多一个眼神都不给。
她只是抬起右手,轻轻一转腕,绮莉那些用法术所催生出来的星火,便好像随着一阵风,消失不见。
顺便,遗洛还在她与地上侍女的周边设了一道禁制,免得又有人来打扰她。
而后,她随手折过旁边的一朵玫瑰,——也是宛若夕阳余晖的樱桃白兰地。
绮莉虽然无法解除禁制,但是却能将里面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见遗洛竟然那样对待自己的玫瑰,她简直都要气疯了。
“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偷渡者!你自己的玫瑰没有我的好看,就要来摧残我的玫瑰吗?!”
遗洛继续无视她。
她将那朵新摘下来的樱桃白兰地置于耶里身体的上半空中,然后注视着它渐渐枯萎。
以及耶里身上,终于熄灭了的火焰。
原本还在膝盖处的衣裙,因为火焰的灼烧,生生破败至大腿处,甚至连裸.露在外的皮肤,也全都被灼烧得伤痕累累。
遗洛眸光一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气急败坏的绮莉,唇角轻勾。
——她再次抬手,伸向了另一朵开得正好的黄玫瑰。
“阁下的玫瑰是玫瑰,我的玫瑰就不是玫瑰了么?
“——阁下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虽然设了禁制,但是遗洛想要绮莉听见,她就必须听见。
于是,就见这个看上去仿若神明一般的陌生女子,眉目清冷,且带着微微警告意味的,又折了一朵她心爱的玫瑰。
然后像刚才那样,置于耶里的上半空,看着玫瑰化作星光点点、消失不见。
也看到耶里身上的烧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