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好的晴天,一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女子,躺在一片巨大的翠绿色叶片上,双眸轻阖地晒着太阳。
有人在她的身后,一身红色的开襟长袍,长发如墨铺泄。
他向她缓缓走去,然后抬手,蒙住了那双轻阖上的双眼,轻声一笑后,道:“姐姐,你这样晒太阳,会伤到眼睛的。”
安心晒太阳的人身形一愣,将那只手拿开了一些:“非暮很温柔的。”
男子眉尾一挑,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姐姐当着我的面,总是对其他的神明不吝夸赞呢。”
她似乎很不喜欢这样的互动,撇了半个身子,继续闭目假寐:“约希特,你不要学着迷失的样子来跟我说话。什么也弥补不了。”
还只会让她更加难受。
似乎有所感应一般,约希特的心脏也忽然轻轻一阵抽痛。
红色的衣衫褪却,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鸦色的对襟长袍,身后还有一对巨大的黑色羽翼,映得本就白皙的肌肤,更为苍白。
他的双眼是宛若红宝石一般的血色,嗜血的光晕中,偏偏多生了几分柔软,看上去极为矛盾,又极尽温柔。
三族对立时,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苏醒了,但是因为遗洛,所以硬生生止住了那些杀伐的血腥念头。
后来,遗洛将他拥在怀中,他本来受宠若惊,但是心口处很快传来一阵刺痛。
是玫瑰。
玫瑰花棘刺穿了他的心口,又在他的心口处,开出一朵玫瑰。
带着他心头的鲜红,极尽妖冶和绚烂。
“约希特,这是我的绝路了。”
她这样对他说道。
可是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逼向绝路?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戴沃菲尔了。
遗洛想用和迷失同样的方式来与他同归于尽,早已做好了献祭自己的准备,可是却低估了身为初代魔主的他的力量。
于是,她的计划失败。
但是他们都没有伤亡。
只不过是他的心口处,多了一朵开得正鲜艳的玫瑰罢了。
他没有再发动战争。
历代的战争,都不过是掌权者为了一己私欲而发动的一场人为的灾难罢了。
他的子民不需要那被冠以了“公正”的虚假的正义战争。
而他,也不能忍受失去遗洛的余生。
如果他不曾见过太阳,他就可以忍受一切黑暗。
但是他已经沐浴过微光,所以再堕身深渊,无疑是兵不血刃的灭亡。
四代战争,还没有完全拉开帷幕,就已经潦草结束在他的于心不忍之中。
之后,或许也不会再有战争了。
但是受伤的斯贝一,被他送回了天族;为了唤醒他的意识魂灵而奉为“养料”的诺尔瑞夕,还有和蒂舟同归于尽的迷失……
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遗洛的身旁摆放着一盆玫瑰的幼苗。
她每天都为它浇水,带着它来晒太阳,还为它讲了许多曾经讲给他和斯贝一、诺尔瑞夕的睡前故事。
因为上面沾染过迷失的一缕神魂。
是遗洛用自己的心脏,将那一缕神魂凝结出来的。
自此,她也是一个拥有玫瑰花蕊心脏的堕落神明了。
原来,玫瑰的心脏如此柔弱,也如此令人疼痛。
他蹲下.身,凝视着她安宁的睡颜,目光渐渐偏移,最终落在了旁边的那一株玫瑰幼苗上。
那么鲜活。
又那么脆弱。
随便一用力,就能将它掐死。
“……假如我拥有天堂的锦缎。”他薄唇轻启,缓缓开口。
遗洛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它用金银色的光芒镶嵌。”
她睁开双眼,凝视着他,却不说话。
他便继续吟诵。
“夜晚的漆黑,白昼的湛蓝,
黎明黄昏的灰暗编织的锦缎
我会将其在你的脚下铺展:
但我,一贫如洗,只拥有梦想;
我已让梦想在你的脚下伸延;
只是,亲爱的,
若你依然见到一路荆棘藤蔓
不要害怕赤.裸的双足会被刺破,鲜血淋漓
我的梦想在你的脚下铺展,
它们给你最崇高的庇护。
……”
他的语速很缓很慢,但是却并不拖沓,甚至有一种足以抚慰一颗躁动之心的安宁平和。
遗洛却没能像千百年之前那样进入梦乡。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首诗?”
她的眼中蓄起热泪,眼前视线模糊,又难过又惊恐。
但是约希特却没有回答。
只是他唇角的弧度,却别有几分意味明了的残忍。
他也学着之前遗洛将他拥在怀中的模样,将她轻轻抱住。
然后好像用尽了此生所有柔情一般地,在她的耳边留下轻柔呓语。
“姐姐,玫瑰不会再开了。”
“再也不会开了……”
……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