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抬爱我了。其实……咳,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呢。”
缇莲听后,更为惊讶:“您在开玩笑吧?”
木昔还太小,并不清楚了解年龄对于一个人的意义。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五岁,并且觉得这五年过得很慢。所以,在遗洛说自己“快要三十”的时候,他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番。
遗洛又喝了一口牛乳:“我何必拿夫人消遣呢?”
事实上,遗洛已经不记得自己活了多久了。
伊莱尔大陆是由伊莱尔女神创造出来的,大陆诞生的同时,女神也创造了神界。
她是第三批被认可的神明。
时至今日,或许已经过去了好几万年了……
神明会因为很多原因,渐渐死亡。他们或许也如同人类一般脆弱。
但是他们独独不会自然消弭,且拥有天赐的神力。所以他们又似乎比人类更为强大。
然而这漫长的,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的看似强大的生命,因为没有同行者的陪伴,就显得格外孤寂。
她忽然就想到自己曾经,也是有过同行者的。
只是他抛弃了她。
思及此,她的眼神中有片刻的落寞。
缇莲没有错过她眼中的落寞,自知失言,便连忙转移话题:“啊……您还喜欢今天的烤面包吗?这可是木昔烤的呢。他的手法或许还不熟练,但是也还是很美味的……或许您会喜欢来点野莓酱?”
遗洛掩唇轻笑了一声,道:“多谢款待。真的很美味。”她原本想着,再给家里的两个小家伙带回去一些的,但是他们好像牙都没长齐。这些面包,他们恐怕是无福消受了。
她又和缇莲夫人以及木昔聊了很久。缇莲夫人去忙的时候,她就陪着木昔玩。
木昔对她的出现很是好奇,所以总会问一些她不好回答的问题。但是小孩子都比较好糊弄,她随便搪塞一下,木昔也不会发觉。
很快,太阳就准备下山了。
她一下子慌了神。
让她想想,她今天答应了约希特什么来着?
啊……好像是,要早点回去?
因为早上有很多事情,她很晚才出门。夏日的天空看不出时间早晚,她又没什么生活上的常识,所以对一天的时间没什么观念。
但是她知道,如果太阳都下山了,那么便真的是很晚了。
她必须快一点回去了。
如果再不回去,那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会不会担心到哭泣……
斯贝一估计还在睡觉吧?
但是约希特……他好像对自己特别依赖……
唉……真的是,坏事了啊……
她匆匆与缇莲夫人和木昔告别,没来得及回答木昔那一句“姐姐,你明天还能来吗”就隐匿在了人潮拥挤之中,连背影都不能望及半分。
怀中的玫瑰还在,是缇莲夫人发现她遗忘了玫瑰之后,特地叫她拿上的。
她们依然娇艳,上面的露珠已经随着人间的日温而蒸发,消失不见。
倘若真的仔细观看,也不知道能不能在玫瑰娇嫩的红色花瓣上,瞥见露珠残留的水痕。
她满脑子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是家里的两个小豆丁崽子,一会儿想今天玫瑰上的露珠,一会儿又想今天好像还没有买牛乳回家……
带着这样的复杂情绪,她找到一条无人的小巷,走了进去。
她将右手抬至半空,指尖银光点点,越变越大,好像银河中心的漩涡,照亮了整个晦暗巷口。
光洞一下子就扩散得比她还要大出些许,她便放下右手,抬步走进了光洞之中。
随着遗洛在光洞中的隐没,光洞渐渐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传送是有一定的距离限制的,所以遗洛连着用了两次光洞传送,才回到自己的木屋门前。
她果然没有猜错。
斯贝一正在酣睡,约希特守在门槛边上,坐在上面,等她回来。
见她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一下子就扑向了遗洛。
因为他实在是太小了,才堪堪到了遗洛的膝盖,于是便将脸埋在了遗洛的膝间。只是抱着,也不说话,闷闷的。
遗洛被约希特这一扑,扑得有些浑身愣怔。
好像……身而为神的这么几万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在等待她回家。
那些在清心寡欲的淡漠神界中不能拥有的温暖,在这短短的几天,被填补得满心满眼。
“……约希特,妈妈回来了哦。”她终于开口。
带着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轻微哽咽。
她缓缓蹲下.身子,与他尽量平视,将怀中的玫瑰小心轻放在地上,然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他的发丝柔软,好像他此刻的眼神,柔软中蒙着一层水汽,看上去好不惹人心疼。
约希特上前,环着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带着不可掩饰的浓重鼻音,闷闷说道:“妈妈,欢迎回家。”
遗洛又是一愣。
——她以为,约希特会哭着质问她,为什么明明答应好了会早点回来,但是依然等到了太阳下山才想起回家。
但是他没有。
他知道,这都是大人的世界。他们每天都会有忙不完的事情。
遗洛也是在为了他和斯贝一,在忙碌奔波。
他能说什么呢?
他如此懂事地沉默着。
越是沉默,就越让遗洛心疼。
她转而捧起约希特的小脸,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轻轻落了一吻,道:“对不起……妈妈回来得太晚了,让你担心了……”
约希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然后抬手,在遗洛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以作宽慰。
“妈妈才是辛苦了。约希特担心妈妈有一天会累倒……”他的尾音一颤,带着自责与愧疚。
要是……再快一点长大就好了。
怪物们……应该都是能够很快长大的吧?
遗洛不知道约希特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为约希特的懂事,而感到愈加心疼。
她将约希特轻拥入怀,一边轻拍着他的小脑袋,聊以作安慰;一边温声对他说道:“家里的牛乳喝完了吗?现在有感觉到饿吗?”
约希特嗅到她身上馥郁的玫瑰花的香味,夹带着遗洛与生俱来的淡雅体香和不知名的香甜气息,以及……
以及陌生人的气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