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你记住,吾名——归顼。”
归顼,二代神明时,神兽“颛”与妖族妖兽“三義”相结合所诞生下来的龙首蛇身的怪物。
不被承认的异种怪物,没有资格记载入神谱,于是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直到二代神明时重新爆发的三界大战,众神发觉这个异种的怪物竟然能在受伤呕血后预知魔族的战争动向,便倾力重用这天赐的异能。
终于,凭借这一张王牌,击溃了魔族。
而这个原本不被承认的“异种怪物”,也终于被众神承认,赐名——“归顼”。在记载入神谱时,众神还为这类“神兽”赐予了专属的名称。——龙義。
众神本以为颛与三義再次结合,能诞生下更多的龙義,在将来可能爆发的战争中,对抗魔族。
但是没想到,归顼的诞生本就是变异的意外。
再没有颛与三義的结合能够诞生出“龙義”,归顼,是这宇宙之中,唯一的,也是最后一只龙義。
而归顼,也终于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呕血,耗尽了身上的热血。
连带着那颗原本“砰砰”跳动的新鲜心脏,也不再鲜活,归于沉寂,或是死亡。
为了保存这唯一的龙義血脉,众神借了伊莱尔大陆诞生时迸生的第一簇火种,并且骗取罪罚神明蒂舟的一滴眼泪,两相结合,冶炼了“神泣岩浆”,代替血液,注入进归顼的脉搏中。
虽然将龙義的血脉保存了下来,但是归顼却已然失去了预知战争动向的能力。加上三界的战乱已经停止,狡兔死、走狗烹……
归顼虽然没有被剔除出神谱,但是依然被遗忘。
被遗忘了好几千万年。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以这样被束缚住的、失去自由的狼狈模样。
木昔问道:“归顼先生,您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呢?”
归顼冷哼一声,道:“哼,你是想问我,你自己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才对吧。”
虽然是疑问的句式,但是归顼却是不容置喙的肯定语气。
木昔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是瞒不过您呢……”
归顼一仰头,铁链便发出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归顼痛苦的**。
“归顼先生,您还好吧?”木昔忍不住上前几步,关切问道。
“哼,没事,我早都习惯了……”铁链上的倒刺勾破了他的皮层,汩汩鲜血一般的岩浆从伤口中丝丝渗出,“你不是想问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吗?——把你带到这里的人,和囚禁我的人,是同一个。”
“啊……”木昔惊讶了一番,“我也被囚禁了吗?”
归顼回想了一下那人当时黑得仿佛能滴水的面孔,道:“不。你可能只是一个意外。”
他或许并不是想抓这个孩子……
“那,归顼先生,您知道我的妈妈在哪里吗?”他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这里很黑,妈妈很怕黑,我得赶快找到妈妈……”
“是你怕黑还是你妈妈怕黑?”归顼直接打断他,而后叹息一声,“可是你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一只失去自由的怪物而已,并不能帮到你什么。”
“……啊……这样啊……”木昔有些丧气地垂下小脑袋,连归顼刚才对他的打趣,他都没有接上。
沉默几息,归顼似乎见不得小孩子这委屈又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便主动开口,问道:“你真的确定你妈妈会跟你一起被带来这里吗?”
木昔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失去意识之前,就是跟妈妈在一起的……我还没有为妈妈朗诵我新学会的诗呢……”
归顼似乎一下子来了兴趣:“诗?你会背诗?你还记得吗?能背给我听吗?”
木昔闻言,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
他本来想把这首诗第一个献给妈妈的……
但是神兽先生看上去好像很期待……
他待在这里太久了,一定很枯燥很寂寞,要不要答应他,陪陪他呢……
或许是看出木昔犹豫之中的为难,归顼难得善解人意地妥协道:“哎,真可惜,既然你不记得的话,那就算……”
“算了”两个字还没说完,他便听木昔甜润又坚定的声音响起:“归顼先生,我记得那首诗。请成为我的第一位听众,让我为您朗诵那首诗吧。”
他的眼睛尤其干净清澈,其中好像有星子闪烁,在这忽明忽暗的密闭空间,驱散所有的晦暗。
归顼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模样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乖顺。
木昔沉沉呼出一口气,将双手交叉置于胸前,闭上双眼,薄唇轻启,声线干净,声音柔软。——
“海浪用一生的汹涌,来追随风。
大海太禁锢,风太自由
永远也追不上。
用什么交换呢?
用什么交换呢?
——用我的声音
用我的手指
用我一生一生的,天真纯善……
“我献给你、
我献给你卑微的绿藻,
献给你庄严的晨曦,
献给你——我这或完整或残破的身躯。
以此,来回报你对我的所有孕育。
……”
木昔朗诵完毕之后,看向归顼。
他好像真的在入神倾听,现在竟然久久不能回神。
多美的诗啊……
这冗长冗长的枯寂囚困生涯里,好久好久,没有被这般打动过了。
已经枯死的心脏好像重新鲜活,恢复了以往跳动的规律,连带着体内虽然滚烫实则冷凉的、代替原本血液的神泣岩浆,也似乎都真正温热了起来。
他不顾铁链的束缚,忍受着撕扯的疼痛,将自己的尾巴送到木昔的面前,道:“孩子,你上来。”
木昔虽然疑惑,但是乖乖地照做了。
他坐上去之后,归顼便将他送到了自己的眼前。
这双犹如暗夜炬火的明亮眼睛,锐利的竖瞳中倒映着木昔的容颜,也泛滥着这只异种怪物,为数不多的柔情。
“孩子,就将我的眼睛拿去吧。”他这样说道。
木昔吓得连连摆手:“这怎么行呢?!归顼先生,请不要吓我……”他的尾音到最后,甚至开始夹杂哭腔。
他做过最坏最坏的事情就是不小心踩到一只三花猫的尾巴了,怎么还能动手摘去归顼先生的眼睛呢……
真是太荒谬了!
“孩子,你不要害怕。”好像太阳从西边升起一般,归顼竟然和软着本就沙哑的、带着大物生而有就的低吼声音,安慰着木昔。
木昔果真淡定了许多。
接着,归顼耐着性子解释道:“听着,木昔,”他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这是我给你的回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