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你多久能回来呢?”
遗洛回神后,又大概算了一下时间。
然而她毕竟对“时间”这种东西不是特别敏感,便粗略回答道:“应该……也不是太久。太阳落山之前,我应该就能回来了的。”
迷失闻言,不禁失笑。
但是笑过之后,他却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心中有一种患得患失之感,但也如同平常任何一个时候,如抽丝一般涌出些许,然后又迅速回流,叫人捉摸不透这直觉。
顿了顿,他只道:“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不必急忙。”
遗洛有些不懂迷失这句“不必急忙”的意思,心道自己身为堕神,神力卓群,自然“不必急忙”,但是嘴上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乖巧应了一个“嗯”。
她拉着诺尔瑞夕的手,开了“即界徒行”,迈步进入光洞之中。
身旁的诺尔瑞夕临到光洞之前,一只脚即将踏进光洞中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迷失,发现迷失正也在看着他。
漂亮的眼睛,纯粹到极致的墨色中,他的眸光深沉,其中好像有暗流涌动,要将谁溺死在其中。
诺尔瑞夕满目沉寂,对上他的目光时,只短短一瞬,便别开了视线,随着遗洛完全没入白光中。
光洞闭合,白光消散,然而迷失却依然驻留在原地。
摇林风吹动了他的衣袂与长发,玫瑰的花瓣,竟也有稀疏飘零。
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不寻常。
又好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不幸。
……
遗洛带着诺尔瑞夕过了两次“即界徒行”,便到了克里克托。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再出现在那条阴暗脏陋的小巷子了。
她来过几次,大概熟悉了一些地方,所以这次的落脚点,是木昔家的面包店的后门。
“妈妈,这里是哪儿?”问道。
“这是另一个孩子的家。”遗洛这样回答。
诺尔瑞夕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又问道:“妈妈还有一个孩子么?”
遗洛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又不禁笑道:“那个孩子……他有自己的妈妈。”
诺尔瑞夕这才有些了然地点点头。
“洛?!——”
“铛——”
正此时,伴随着一声惊呼,以及铁皮的餐盘落地时发出的清脆响声,遗洛和诺尔瑞夕都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穿着陈旧枣红色长裙、系着浅亚麻色并且装饰了粗蕾丝花边围裙的女人。
她的皮肤因常年的劳作,看上去有些粗糙,两颊泛着红晕,鬓角被汗水濡湿,鬓边的碎发便也有几缕粘在了两颊处;棕色微卷的长发被辫了一条麻花辫,一直垂到腰间,发尾别了一朵不知名的白色小花,衬得她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朴素和温婉。
此刻,她的双唇微张,眼中的惊喜溢了出来,甚至有几分不可置信。
地上是刚才掉落的铁皮餐盘,上面还有一些面包的碎屑。
或许是因为怀念,即便离得并不近,遗洛似乎也能闻到刚刚出炉的烤面包的浓郁麦香。
克里克托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打落在这样一片景象中,周遭所有的棱角,似乎都变得模糊和温柔了起来。
忙碌,朴素,温婉,偶尔的调皮气和偷闲……
让遗洛觉得,这似乎才是一位母亲该有的模样。
遗洛看着对面的那个人,在诺尔瑞夕的既平静又疑惑的仰视中,在对面那人的既喜悦又惊讶的目光中,眉眼微弯,缓缓笑开。
而后,她薄唇轻启,轻声唤道——
“缇莲夫人,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