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身穿白色神明袍的女子,带着另一个穿着不合身的白色神明袍的,几乎浑身都是白色的孩子,出了光洞。
诺尔瑞夕落地之后,他们身后的那一个光洞,便自动消散了。
“……洛……?”
格澜斯眼中的明亮,并没有随光洞的散去而消失。
他甚至往前探了探身子,言语声色之中,满是疑惑和不确认地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遗洛看向他。
虽然一段时间没见,但是所幸,他的样子,她还记得住。
见终于找对了地方,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她是凭借那些残存在脑海角落里的残缺记忆,连开了五次“即界徒行”,才找到格澜斯这里来的。
现在终于得见所寻之人,她难免不小小庆幸一番。
只是……
眼前这景象,怎么不大对劲?
——杂乱不堪的候客厅,满地狼藉,他也浑身是血,看上去尤为憔悴。
“你……这是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他看上去比之前更为落魄了。怎么几天不见,就成了这副模样……?
“咳……”
他下意识想回答她的问题,但是一旁的契拉德不能忍受这完完全全的漠视,于是便故意咳嗽出声,以作提醒。
遗洛也是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他的发色灰白,隐约掺杂着几缕月银;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刻薄的痕迹,加上修习法术的贵族都会得到“常青”的庇护,所以他如今虽然已经将近五十岁,可是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他就这么,高傲且刻薄地,坐在了沙发上,翘了个二郎腿,左手把玩着右手小指上的戒指,一脸冷漠地看向对面的他们。
遗洛眉心微蹙。
——这可真的是一个,看上去分外不讨人喜欢的、麻烦,又目中无人的骄傲贵族啊……
“他是谁?”遗洛只看了契拉德一眼,便重新看向格澜斯,再次问道。
格澜斯也很配合地回答她:“是、我的父亲。”话音一落,他的目光不自觉在遗洛旁边的诺尔瑞夕身上周旋了一阵,分心想着,上次没在木屋里见过这个人……
他的话语间有一个不算太模糊的停顿,遗洛听得很清楚,所以又忍不住多看了一旁的契拉德一眼。
但是随即,她又看向格澜斯,问道:“你怎么跪着?”并且上前了几步,作势要将他扶起。
这时,契拉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很严肃冰冷的声音和语气。
让遗洛一下子就想到了神界那位总是捧着白皮镶金边的《众神法典》的、蓄着长长白胡子的不苟言笑的老顽固——所谓的神明审判者,——修携斯。
遗洛本来就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加上他说话的语气语调跟那个修携斯真的太过相像,便更是觉得讨厌。
于是,她故意无视契拉德的提问,身上动作不停,要将格澜斯扶起来。
“不是问你为什么跪着么?而且你跪的那个地方不好,全是玻璃碎渣……真是的,下个跪也这么实诚么?……”
格澜斯并没有拒绝她的动作,甚至觉得她要将他扶起时,嘴上的那一番碎碎念……尤其可爱。
契拉德双目一瞪。
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侮辱与侵犯。
——原来折辱一个骄傲的人,有时候并不需要将他贬成一文不值的残陋模样。——你只需要彻底无视他就好了。
他眼中一冷,左手食指微微一抬,一道风刃便立时袭了过去。
“洛……!”
格澜斯本想让遗洛赶紧躲开的,但是刚刚开口了一个字,就见遗洛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一边将他扶起,一边问他“怎么又成了这副落魄模样”,一边又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契拉德的那道风刃拦截在身前三寸处。
他惊讶过后,又欣慰释然。——是了,他差点忘记了,这可是能够随手召开“即界徒行”的人啊。
他回过神来,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只能先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来找我了?”
“有些事情……需要你帮忙。”她说着,看了一眼身后的诺尔瑞夕。
格澜斯大概猜到这是遗洛新收养的一个孩子,但是还不待细想,契拉德又一道风刃便迎了过来。
遗洛终于正眼看向沙发上坐着的、格澜斯口中的父亲,右手随便一翻,将那道之前拦截下来的风刃挥了出去。
两道风刃相碰撞,彼此缠斗、卸力,最终竟然化为一个类似呼吸一般平淡微弱的气息。
契拉德的眼中,终于有了冷漠与刻薄之外的惊讶神色:“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人不简单的。
轻而易举拦下他的风刃,又极为巧妙地卸下了他的风刃的所有攻击力。不然,两道风刃硬碰硬的话,这里至少还要再碎一半东西。
老实讲,遗洛这一次已经愿意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了,但是奈何眼前这个人,是问的“你是什么人”,而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她一时之间没想到该怎么更好地回答他——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旁的格澜斯,强忍着流血不止的伤口的疼痛,将胸口处的伤口捂住,蹙着眉头,尽量挺直脊背,好让自己看上去不是特别狼狈地回答道:“父亲,这是、我,我的朋友……”
契拉德一条左眉,看向格澜斯,道:“格澜斯,你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在问刚来的客人,你怎么能抢客人的风头?”
遗洛见不得对面那人趾高气昂的模样,便拦在了格澜斯的前面,道:“什么风头?阁下真会开玩笑,你能赐予我什么风光呢?随便回答一个问题罢了,还能牵扯出这么一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么?”
被她护在身后的格澜斯听了,微微一愣。
——虽然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但是她还是一样,忽悠人和伤害人的手段都很有一套。
并且,似乎比之前,伤害人的角度更为刁钻一些了?
契拉德被她噎了一下,虽然气恼,但是也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只道:“阁下,这是我们家族的家事,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