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携斯沉默良久,最终开口说道:“迷失,或许你不愿意接受,但是你的‘信念’,如今神界,无神信奉。——所以,你不必担心。”
迷失并不多说什么。
他只觉得,神界越来越不完整了。
越来越支离破碎。
修携斯翻开《众神法典》的其中一页,道:“现在,我要剥去你的神职和肉身,你将不再是神界中的任何子民的信仰。——你能接受吗?”
迷失并没有犹豫,只是声音极为平淡地说道:“我接受审判者的一切惩罚。”
修携斯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那好,我现在要将你送往人界。——如果你一直不能清醒,那么你便一直都不能回到神界。”
迷失继续回答道:“我全都明了。”接着,他又补充道,“审判者大人,您能将我送到她的身边吗?”
修携斯恨铁不成钢,叹道:“你这样会永远执迷不悟!”
迷失的语气忽然变得落寞:“我想看她在人界过得好不好。我想陪着她。”
修携斯无奈地叹息一声,问道:“你已经去人界看过她了,——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迷失唇角轻勾,笑意温软:“她过得很好。至少比在神界的时候,要自在多了。”
修携斯摇摇头,大袖一挥,灼神焰燃得越来越旺盛,锥心棘也将他缠绕得更紧。
烈火焚身,千刀万剐。
迷失的肉身,很快就被磨灭,最后只剩下一缕神魂。
修携斯再一扬袖,那一缕神魂便坠落神界,消失不见。
……
迷境森林今夜的夜晚并不静谧。
大雨淅沥,打落在森林中的每一处花叶身上,发出生机盎然的律动。
自天边而来的某一点星光,代替浓沉的夜空,迎来今夜的第一颗星星,坠落在某一朵玫瑰上,氤氲开她的荒芜,注入另一个灵魂。
……
翌日。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迷境森林,变得更加清澈明朗。
晨起的第一件事,遗洛先去看了看摇篮中的两个小家伙,然后打开木屋的小门,深吸了一口清晨带露的空气。
带着浅淡的青草香气,浸入肺腑,让人神清气爽。
或许是日光明朗,丁达尔效应毫不吝啬地向世人展现阳光的形状。其中一束阳光,正巧落在了约希特的眼睛上。
清晨的阳光并不刺眼,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温和,但是约希特的确是醒了。
见他起身,遗洛还有些惊讶:“约希特,是我吵醒你了吗?”
约希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摇头道:“没有。是我自己醒了。”
遗洛却变得比刚才更为震惊。
她连忙走上前去,认真看着约希特,满眼震惊:“约希特,你刚刚说什么?”
约希特以为是他自己没有说清楚,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刚刚说,不是妈妈吵醒的我,是我自己想醒了。”
“我的神明啊……”遗洛将他抱起来,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约希特,你知道吗?你已经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而且非常流利!”
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并且,还带着条理逻辑。
除却声音依然奶声奶气的,这完全就是一个大人说话的语气。
约希特其实想说,他昨天晚上就发现了自己能够像大人一样流利地说话了。但是他见遗洛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昨天夜里的不寻常,便也不再多说。
他格外配合遗洛的欣喜:“我终于也能像妈妈一样啦!妈妈,我也是大人了!”他说着,又将遗洛抱得更紧了一些,在她脸上“叭唧”了一口。
遗洛的眼中都好像有星子闪烁。
她听卟叽说,女人们生孩子都是很辛苦的,要经历平生难以承受的疼痛和折磨,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她本来还不能理解,为什么为了得到一个小孩子,而让自己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和折磨呢?
但是现在她理解了。
为人母亲,在教育孩子、陪伴孩子时,看着孩子在自己的教导和悉心照料中一点一点地健康成长,真的是一件相当有成就感的事情啊。
她本来漫长迷茫的一生,终于也有了可以陪伴她的——人。
“约希特,妈妈好高兴……”她深深拥住约希特,眼中微微酸涩。
她的小约希特啊~真是一个聪明的乖孩子呢。
她光顾着欣喜,完全没有察觉约希特脸上神情的变化。
在听到那一句带着极轻极浅哭腔的一句“妈妈好高兴”的时候,约希特那一颗幼小心脏,忍不住狠狠“扑通”一声。
他也好高兴。
他的妈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在所有人得知他身后的图案就远离他的时候,只有遗洛,对他锲而不舍,甚至为他的一点点的小成长,而高兴到浸出眼泪。
好像玫瑰花瓣落在了本来平静的心湖,然后荡开了层层涟漪,绵绵不绝,缠缠温软。
……
遗洛照顾好两个小家伙之后,便想要再带几朵玫瑰,去克里克托一趟。
虽然他给的金币,让她已经不必再卖玫瑰了,但是她也知道,那算是别人对她的无知的不计较。
她答应了那个人……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遗洛双眉微蹙,心想,自己的记性真的不是太好了。
但是还好,她记得她答应了那个人,今天还要再去集市上一趟,这也算足够。
只是她准备采撷玫瑰花的时候,总觉得其中有一朵,与其他的玫瑰不太一样。
她仔细看了看,发现那一朵玫瑰的花瓣上,绕了一层浅淡的莹莹金光,上面还漂浮着点点粉红色的瑰华。
她分外惊喜,冲进去抱住了正在喝牛乳的两个小家伙,声音里是毫不掩藏的笑意:“约希特、斯贝一!太好了!我的玫瑰有花灵了!!”
斯贝一还不知道“花灵”是什么,但是见自己的妈妈这样开心,他便也跟着遗洛开心。
约希特懂事了许多,已经知道“花灵”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既为遗洛的身边将再多一个生灵的陪伴而喜悦,也为自己又多了一个分享妈妈爱意的存在而伤怀。
他的眼中,有不属于天真小孩子的阴郁神色,但是极为浅淡,遗洛也没有注意到。
他禁不住想,要是……
要是妈妈一直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