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被困在车里的乔夕透过玻璃车窗看着外面灰蒙蒙的世界,胸腔里突然有了一种罕见的拥堵沉闷感。
如同黑色幕布一般被乌云笼罩起来的城市上空开始光线黯淡起来,不断阴沉起来的天气很容易让人心情沉重。
空气当中呛人刺鼻的泥土味浓重,乔夕不得不咳嗽出声,仰头半瘫在后排真皮座椅上,驾驶位上的司机一言不发,车里的气氛一时之间有几分压抑。
迟敬川还真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时随地使唤的丫鬟吗?竟然让她带孩子!一想到孩子……
乔夕便再也提不起精神,三年前,仍旧是一个这样沉闷的天气,风雨交加的环境当中,她失去了自己此生的第一个孩子。
医生曾亲口告诉她以后怀孕的几率将会很小。
不知不觉间,乔夕一双墨瞳闪耀着星子般的泪光,双眼中痛苦的泪水淌满了脸颊当中。
三年前。
市立妇幼保健医院。
乔夕被爸爸亲手送进了手术室,当时正处于不省人事当中的她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处境。
才刚刚被查出来怀孕三周的乔夕本来想一直瞒着乔明昌,可是千防万防,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被乔明昌无意当中发现自己死守的秘密。
得知乔夕怀了迟敬川的孩子之后的乔明昌怒不可遏,一气之下设计投药让乔夕昏迷过去,早就跟医生协商好签了安全保证书的他亲手将乔夕送进了手术室。
医院里空气当中弥漫的浓郁消毒水味唤醒了昏睡当中的乔夕。
当她双眼睁开,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洁白之时,乔夕就预感到大事不妙,而看了一眼坐在病床旁的笑容慈祥的乔明昌之后更加心悸起来,一时之间房间内静的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呼吸声。
最终还是欣喜若狂的乔明昌先开口打破了空气当中僵硬的气氛。
“夕夕吧,你醒了就好。”乔明昌一脸担忧,语气里尽是掩藏不住的关怀和疼爱之情。
乔夕看着眼前一脸疲惫的爸爸,心间更是为之一颤,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将双手抚上小腹,一瞬间手掌指尖发冷。
脸色苍白的乔夕更是突然瞪大了双眼,眼神注视在了自己平坦无奇的小腹,出于母亲的天性,乔夕已经感觉不到肚子里宝宝的动静了,难不成是……
一直盯着小腹的眼神开始愈发的呆滞,乔夕的双眼当中不知不觉已经被氤氲出来的雾气遮掩,溢满双眼的泪水不断的滑过眼角淋湿了头下的枕头。
“夕夕,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还有爸爸在呢。”乔明昌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这样,即使于心不忍,但还是定了定神认真的安慰乔夕。
“爸!我的孩子呢?发生了什么?”乔夕竭尽全力回想着事情经过,可是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却没有丝毫印象。
剧烈的悲痛缠绕着生不如死的乔夕,只有她才知道一个活生生的生命突然从自己的身体中流走究竟是一件多可悲又令人痛苦的事情。
“夕夕……是爸爸没看好你,孩子……流产了,你都不记得了吗?”乔明昌开口的片停顿下来,看向乔夕的眼前带着几分痛苦的意味,他不能被自己的宝贝女儿知道是自己一手促成了宝宝的离世。
尽管人至中年的乔明昌很想乔夕早日结婚生子,他也可以安享晚年,但是这个孙子绝对不能是迟敬川那小子的骨肉。
一个破公司的小员工也想娶他家的宝贝女儿?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乔明昌最终还是被一腔怒火烧的失去了理智,最终选择亲手将乔夕肚子里的血肉给清理掉。
他太了解这个傻女儿了,别人的一点花言巧语、小小手段就能骗走她的一生一世。
乔明昌得知迟敬川和乔夕在一起之后,每天都在想方设法的不让乔夕出门见他,可是还是疏忽了,导致了乔夕怀孕的下场。
为了乔夕未来的幸福,他必须要这么做。
“爸……我到底怎么了?”乔夕带着哭腔的声音最终将还在胡思乱想的乔明昌拉回现实世界。
病床上的乔夕面无血色,苍白的脸颊之上洋溢着的全是痛苦的神色,空气当中的氛围也突然变得浑浊不堪,处处弥漫着痛苦的意味。
“夕夕,你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随后就不省人事了,我发现你的时候,已经……”
乔明昌顿了顿,过了半晌才继续开口道:“已经流了一滩血在地上。”
“流血?也就是说……我的孩子……”乔夕瘦弱的身形一怔,就像是突然坠入黑暗无边的深渊,她开始觉得自己喘息的每一口气都是无尽的罪恶,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她才尝试到初为人母的喜悦,而还没等到能亲眼看看肚子里的宝贝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再见。
这是乔夕目前为止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事情,悲怆的情绪已经波动到了极点,毫无生气的乔夕躺在病床上,眼神冰冷没有生气,就像是一个麻木的提线木偶般,就连呼气都觉得困难。
委屈,痛苦,伤心,自责……一切痛苦的情绪涌了上来,乔夕有些难以接受,只要一想到才刚刚能够感知到肚子里的鲜活生命的特征就失去了,她就痛苦不堪,就连呼吸都开始觉得困难无比。
“夕夕……对不起,是爸爸没保护好你!”乔明昌充满自责的低下了头,言语间的难过意味十足,诚恳真挚的语气倒让乔夕心疼起了眼前的爸爸。
然而一脸麻木的乔夕并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只是觉得有些可笑,迟敬川才离开自己,就被查出怀孕三周,就在她下定决心要留下肚子里的小宝宝之后,又造化弄人,肚子里的宝宝被意外流产……
不幸就像是雪上加霜一般狠狠地砸在了乔夕的身上,她就像是完全丧失了生存的意志一般没有任何生气,呆滞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里的鲜明活泼,乔明昌很担心她的这种状态,但还是无计可施。
因为怕她初为人母便发生不测会留下阴影,会想要自杀,怕她做傻事所以只能一直守着乔夕,现在她的状态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尤其是当看到乔夕眼里盛着的绝望之后,乔明昌这才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但是事实已经酿成,这是他无法挽回的悲剧。
“宝贝!”楚云收到乔明昌发给她的消息便从公司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当推开病房门看到奄奄一息的乔夕躺在病床上时,一颗心都快要跟着碎掉了。
乔夕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表情麻木,眼神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出神,眉目间的悲痛一目了然。
“怎么回事?”
楚云的语气带着强烈的疑惑,明明早上离开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到医院了?
“夕夕……流产了……”乔明昌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面对楚云之吻的语气,有些心绪的低下了头。
“不……我没有,他还在这里,他还在,我能够感受得到!”乔夕突然想疯了似得开口吼道,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种结果的乔夕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听到乔明昌亲口告诉自己宝贝女儿流产了,楚云瞬间有些眩晕,他们这些男人总是觉得流产只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女人来说,这无非就是到了鬼门关走了一遭。
没有争吵,没有责备,没有不安,整个病房开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三个人各有所思,谁也不肯打破这种诡异的静谧气氛。
乔夕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一个保留的婴孩影象,不断的浮现占据着她的所有思绪。听着爸爸告诉自己流产的原由,她一度陷入了难以自拔的自责当中。
都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才造就了这种场面。
那段时间,乔夕几乎每天都萎靡不振,时间过了很久才让她有了些好转,再紧接着便是乔氏破产,爸爸跳楼自杀,妈妈被查出重病……
那段对于乔夕来说永远不想回忆的悲痛岁月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段尘封的记忆。
“乔小姐?乔小姐!”
乔夕在司机仓促的呼喊声当中醒来,抬头再看向窗外时,已经到了小公寓。
“不好意思……”乔夕迅速打开了车门下了车,车子抵达了熟悉的小公寓,面对着即将要见到的小孩子,乔夕开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推开房门进入房间的时候,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并没有想象当中的小孩子出现,周围的静的出奇。
就在乔夕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房间外的门把手却开始转动起来,乔夕脊背一凉,本以为是有窃贼进入了小公寓,但是却进来了一个小孩子。
面面相觑之间,是小布丁先奶声奶气的喊出了声:“姐姐。”
小布丁软糯的声音就像是一块小甜糕,被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让乔夕浑身一怔,这就是……那个迟敬川要求她照顾的小孩子?
乔夕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小布丁,她有着瓷娃娃般的面貌,举手投足间全是难以言尽的可爱神色。
这种软糯的小奶包瞬间唤起了乔夕心里尘封已久的母性光辉,尤其是在看到她对自己笑起来的瞬间,乔夕觉得自己也快要融化在了这种甜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