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会议室里依旧一片死寂。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混杂着震惊、不解与敬畏的寂静。
让重装备预热引擎？
那可不是普通的演习部队，那是东海联盟部署在西伯利亚的拳头！每一个螺丝都为了极寒地带的作战而打造！
这是……要向苏维埃示威？还是在刚刚收到“邀请”的时候？
这步棋，太险，太疯了！
李云飞回到主位，重新坐下，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首席政务官郑芝凤的身上。那个刚刚还情绪激动，此刻却脸色苍白、手足无措的男人。
“芝凤。”李云飞的声音平静下来。
“……在，统帅。”郑芝凤下意识地站得笔直。
“你怕吗？”李云飞问。
郑芝凤一愣，随即羞愧地低下了头，“我……我刚才失态了。”
“不，我问的是现在。你怕不怕我们这步棋，会把联盟带入和苏维埃的直接冲突？”
郑芝凤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中虽仍有忧虑，但更多的是一种一决胜负的决绝：“怕。但我更相信统帅的判断。”
“好。”李云飞点了点头，“那这次去叶卡捷琳娜堡的特使，就由你来担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连郑芝凤自己都懵了。
“统帅！不可！”元老陈振声再次开口，但这次语气充满了急切，“芝凤他……他刚才情绪不稳，此刻派他去面对斯大林，恐怕……”
“不。”李云飞抬手打断了他，“恰恰相反，他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站起身，走到郑芝凤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知道斯大林最需要什么吗？他需要胜利的筹码。你知道他最忌惮什么吗？他忌惮一个比他更不要命的疯子。”
“如果我派一个鹰派去，斯大林会认为我们在宣战，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先打断我们的腿。但如果我派你——一个刚刚还在为联盟的未来而忧心忡忡，甚至流露出绝望的人去，他会怎么想？”
“他会看到我们的‘底牌’。他会看到，我们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我们愿为了生存，赌上一切。”
李云飞凝视着郑芝凤，一字一顿。
“记住，我们是被他们遗忘的第四极，你不是去乞求，也不是去威胁。你是去告诉他，桌上有两份菜单，一份是我们合作共赢，另一份……是大家一起挨饿。让他选。”
郑芝凤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最后的一丝迷茫被彻底驱散。他明白了，统帅给予他的，不是一个任务，而是一次重生。
他重重地点头，声音铿锵有力：“芝凤，定不辱命！”
李云飞转过身，对情报官命令道：“对外公布，首席政务官郑芝凤，代号‘白狐’，将作为我的全权代表，出使叶卡捷琳娜堡。”
在场的众人，看着脱胎换骨的郑芝凤，再想到李云飞这番惊世骇俗的布局，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畏。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西伯利亚冰原上。
“轰隆隆——”
钢铁的履带碾过厚厚的积雪，数百辆改进型德制坦克组成一道黑色洪流，在坦克的侧面，用白漆清晰地喷涂着六个大字——
“远东建设兵团”
它们的目标，不是柏林，也不是基辅。而是那条地理与心理上的分界线——乌拉尔山。
叶卡捷林娜堡，壁炉里的桦木烧得正旺，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却驱不散房间里的寒意。
呛人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中。
约瑟夫·斯大林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阴影将他的半张脸吞没。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独自前来的东方人，没有客套，没有寒暄，只有一句开场白。
“你的坦克，越过了乌拉尔山。”
“在我下令把它们碾成废铁之前，郑先生，我需要一个解释。”
被称作郑先生的男人，代号“白狐”的郑芝凤，却仿佛没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他甚至还微微侧头，听了听壁炉的声音，然后才欠了欠身，脸上挂着一丝职业化的微笑。
“一次演习而已，切莫大惊小怪。”
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火大。
“陆远将军的部队，正在测试几款新装备在极寒环境下的后勤保障能力。顺便，清剿一些从乌克兰前线流窜过来的德国老鼠，保护我们共同的西伯利亚铁路。”
斯大林没有说话，只是将烟斗从嘴里取下，重重地磕在烟灰缸里。
郑芝凤对此视若无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蓝色文件夹，双手递上，放在距离斯大林一米远的地方。
“此次，我们在演习中也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他像是闲聊般，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我们‘天工院’改进过的一批坦克，换装了85毫米线膛炮和车载电台。我们发现，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地里，它的传动系统不会像原版那样容易冻结……射击窗口也更清晰。”
斯大林粗大的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前线的战报雪片一样飞来，每一份都浸透着鲜血。
库尔斯克之后，德军的虎式、豹式坦克成了苏军装甲兵的噩梦。苏军需要用五辆、甚至十辆坦克去换一辆德国重坦，这种交换比，让他夜不能寐。
而英美那帮该死的资本家，除了催促和空头支票，什么都给不了。
他的耐心，早已耗尽。
郑芝凤安静地站着，像个极有耐心的猎人，等待着冰层下的猎物自己浮出水面。
终于，敲击的手指停下了。
斯大林抬起头，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像狼一样锁定了郑芝凤。
“说说你的条件。”
郑芝凤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实了几分。
“第一，我们愿意以成本价，提供五百辆改进型坦克，并转让包括车载电台在内的全套生产技术。”
“同时，西伯利亚铁路将为您的军队，运送粮食、药品，以及……足够让您的坦克开到柏林的航空燃油。”
斯大林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分。
郑芝凤竖起了第二根手指，抛出更大的诱饵。
“第二，战后，苏维埃需要支持东海联盟，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
斯大林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似乎在说“就这？”。政治交易，不用多说，他懂。
郑芝凤没理会他的表情，继续加码，
“第三。在诺曼底问题上，苏军的夏季攻势，需要与我们的全球战略……保持协同。”
话音落下，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斯大林猛地站了起来！他那魁梧的身躯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他不是在踱步，而像一头被激怒的熊，在自己的巢穴里烦躁地来回走动。
协同？这是在干涉他的战争！这是在指挥苏维埃红军！
这个东方人，和他们背后的那个李云飞，好大的胆子！
他几次走到电话旁，似乎想立刻下令，让朱可夫的方面军掉头，但他又停下了。
燃油……药品……不会冻结的坦克……这些词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盘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壁炉里的火焰渐渐变小。
最终，斯大林停在了巨大的世界地图前。他的身影，被壁炉的残光投在墙上。他转过身，拿起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
整个过程中，没有再看郑芝凤一眼。
“接最高统帅部。”
郑芝凤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
电话很快接通了。
“朱可夫同志吗？关于‘巴格拉季昂’行动计划……原计划需要做出一些调整。是的，根据一些‘新情况’……”
郑芝凤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会议室。
门在他身后合拢，也隔绝了那位红色沙皇最后的咆哮。
三天后，巴达维亚，东海联盟最高统帅部。
赤道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地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云飞的手指，轻轻点在一份刚收到的加密电报上。
电报只有两个字：【同意】
李云飞抬起头，用一种近乎闲聊的语气，下达了一个足以震动世界的命令。
“通知柏林，该谈谈他们体面退场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