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一块松动的墙砖被撬开,一只粗糙的手伸进墙洞里摸索。
片刻后,队员眉头一挑,从里面拽出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
他小心翼翼摊开油布包,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几片泛黄的竹简上面刻着扭曲的符号,像是某种鬼画符。
而竹简旁边,还有几锭黄澄澄的金子。
那金子,形状古怪,不像市面上流通的官锭,倒像是海那边来的舶来品。
“头儿,您看这个!”
林倩倩目光一瞥,扫过那些竹简和金子,稍作停留后,最终落在了角落里抖如筛糠的王二魁身上。
“人赃并获,带走!”
监察司,地底,秘牢。
水珠顺着潮湿的石壁滑落,“滴答,滴答”,敲打在死寂的房间里。
“哗啦!”一声,一叠厚厚的账本,几封被破译的密信抄件,连同那些从王二魁屋里搜出来的金条和竹片,像倒垃圾般,一股脑的倒在他面前。
王二魁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那些东西,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
“咣当!”双腿一软,整个人像一滩烂泥,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我说……我都说……”
他再也扛不住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要哭出来,又像是怕极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藏在心底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原来,许多年前,他曾受过一个大海枭头目的救命之恩。
那海枭,在东海联盟的铁腕清剿下灰飞烟灭。海枭不仅救了他,教他识文断字,还传了他一手粗浅的机械手艺。
海枭覆灭,他侥幸逃脱,那份滔天恨意便隐藏在心底。李云飞,东海联盟,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后来,他凭着那点机械天赋,竟阴差阳错被铁柱看中,一步步爬到了神机营的核心位置。
他心中复仇的怒火,却越烧越旺!
直到市舶司高宏的人,像幽灵一样摸上门来。
金钱,许诺,还有那句“为恩公复仇平反”,彻底点燃了他扭曲的心。
战舰图纸…火炮参数…装甲配方…
东海联盟的心血,那些足以改变战局的核心机密,就这样,像不要钱的烂纸一样,从他手中源源不断流了出去!
最近一次,他更是将“昆仑级”铁甲舰最核心的龙骨结构图、蒸汽动力系统图纸,亲手送到了敌人手中!
“说!你的上线是谁?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林倩倩的声音如同一根鞭子,狠狠抽在他几乎崩溃的神经上。
王二魁抖得像寒风中的一片破叶子:“是……是一个自称‘梅先生’的……京城来客……”
“他还说……正在策划一个针对……针对李会长的‘特别行动’……就在最近一个重要日子……”
林倩倩的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噌”地一下窜上天灵盖!
审讯完王二魁,林倩倩立马去找了李云飞。
听完林倩倩的汇报,他的脸立马阴沉下来。
“铁柱……”李云飞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铁柱,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钢铁和机械上的硬汉,此刻像一尊风化了的石像,僵立在旁边。
他视若己出的弟子……他亲手培养的接班人……竟然……
“噗通!”一声巨响。
铁柱双膝直挺挺地砸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额头重重磕下,“咚”的一声,听得人心头发颤。
“会长!俺……俺有罪!俺瞎了眼啊!俺愧对联盟!愧对您的信任啊!”
滚烫的泪水,第一次从这个钢铁般的汉子眼中决堤而出。他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快起来!自家兄弟,不用这般多礼!”
李云飞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眼神复杂,怒火中夹杂着一丝不忍,
“这不怪你!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笔账,我会亲自跟那些人算清楚!”
他盯着铁柱,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现在,立刻回去!给我把神机营翻个底朝天!所有接触过机密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仔仔细细地给我查!评估损失!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余地!”
“是!”铁柱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磕破额头渗出的血迹,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李云飞转回头,看向林倩倩:
“王二魁,还有所有牵扯到这条线上的人,怎么处置,你看着办!”
“还有那个什么‘梅先生’,好好挖挖他的底!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针对咱们的‘特别行动’,究竟是什么儿?”
突然!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哐当”一声,门被猛地撞开!
一个浑身泥浆,汗水浸透衣衫的汉子,连滚带爬冲了进来:
“会长!泉州、漳州、福州府……咱们常年打交道的那些丝、茶、瓷大户,就在昨晚,全被官府的人给抄了!库房贴了封条,掌柜的、管事的,一个没跑,全被官兵‘请’去衙门‘协助调查’了!”
“刚传出来的消息,是京城户部和市舶司的高宏,联手下的黑手!”
话音未落,又一个信使跌跌撞撞奔入,帽子都跑歪了,上气不接下气:
“老大!连着江南到华南的几条内河水道,还有北上的几条主要官道驿路,全被沿途州府衙门给断了!不是说‘河道淤了’,就是‘山路塌方’,反正就是不让咱们的船和车队过!”
“咱们的货,在码头和驿站堆得跟小山似的,眼睁睁运不出去啊!”
“海外那些洋商,一个个红着眼,要么嚷嚷着要赔钱,要么直接撕了订货单,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一道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霹得众人头晕眼花。
港口的信报官,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说到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尖叫:
“高宏那老匹夫……他借口‘军情紧急,征调民船运送军粮’,把咱们停在龙兴港外港的十五艘远洋武装商船,全给强行开走了!!”
“还有……还有咱们存放在一号码头仓库里,将近百万两白银和铜锭!他也一并给‘充公’了!说是……说是靖海侯您为朝廷效力,这些都是‘理应贡献’的!!”
“砰!”一声震耳的闷响!
李敢当那沙包大的拳头,青筋暴起,狠狠砸在面前厚实的木桌案上!
“高宏这条老狐狸!欺人太甚了!”
查抄货源!切断商路!
散布谣言,动摇人心!
强抢船只,掠夺银两!
指挥室内,人人脸色铁青,胸膛里像堵了一团火,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无力。
他们不怕在海上跟敌人面对面对战,哪怕对手是那些红毛番的铁甲炮船!
可这种来自朝廷内部,用不见血的刀子一刀刀凌迟的手段,却让他们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所有人的目光,像约定好了一般,齐刷刷地投向了李云飞。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困死咱们?”
“高宏……他太小看我李云飞了,也太小看咱们东海联盟这些年,是用什么换来的家底了!”
他猛地站起身,身下的椅子腿,在粗糙的石板地上,划出“刺啦”一声刺耳的摩擦。
屋里所有人的精神,也跟着“唰”一下提了起来!
“传我命令!”
“立刻派人通告所有分舵和船队,告诉弟兄们,联盟的府库里金山银海,咱们的家底,比敌人能想到的还要厚实得多!这个时候,谁敢散布谣言、动摇军心……立斩不饶!”
“此外,立刻启用备用方案!”
李云飞眼中寒光一闪,一声断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气!
“哼,高宏以为掐断几条内陆商道,就能让咱们束手待毙?痴人说梦!”
他转向林倩倩,声音因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