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陈翰笙点了根烟。
“头儿,这家伙是不是吓傻了?”赵铁跟出来,“这世上哪有什么怪物?”
“怪物不一定有。”陈翰笙吐出一口烟,“但生化实验室,有。”
冷战初期,美苏都在搞生化武器。那时候还没有《禁止生物武器公约》,双方都在试探底线。
如果那个地下基地真是当年的实验点……
“里面可能存着几十年前的病毒样本,”陈翰笙看着远处的矿井,“或者某种未知的生物制剂。”
“那怎么办?封死?”
“封不住。”陈翰笙把烟头掐灭,“那些东西放在那儿,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地质运动、渗水、甚至一只老鼠,都可能把它们带出来。”
一旦泄露,这片矿区完蛋。
整个阿塔卡马沙漠变成无人区。智利铜矿经济崩盘,阿连德政府垮台。东海联盟在南美这几年的布局,全部打水漂。
更麻烦的是,那东西一旦扩散,死的可不只是智利人。
“我们得进去看看。”陈翰笙说。
“进去?”赵铁瞪大眼睛,“那不是送死?”
“不进去就是等死。”陈翰笙转身往指挥部走,“联系联盟总部,调防化部队过来,最精锐的那批。”
“还有,让天工研究院送一套全封闭防护服,最高级别。”
赵铁愣了一下:“头儿,你不会是想亲自……”
“我不下去,谁下去?”
三天后,一支特殊的队伍进了矿区。
二十个人,清一色深灰防护服,背着氧气瓶,手里拿着各种检测设备。
没有武器。这种地方,枪没用。
陈翰笙穿上那套特制防护服。从外面看,整个人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面罩后面的一双眼睛。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通讯设备,回头看了一眼队员。
“听好了。”他的声音从面罩里传出来,闷闷的。
“下去之后,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管看见什么,不许乱动,不许摘面罩。谁违反命令,当场送上来。”
“明白。”
“好,出发。”
“穿山甲”带着他们潜入地底。这一次,目标不是数据中心,而是马丁内斯说的那条“走廊”。
根据他的描述和笔记里的简图,陈翰笙推算出了大致方位。
“穿山甲”在岩层里掘进,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封闭空间里回荡。
三个小时后,掘进停止。
前方是一堵混凝土墙。
陈翰笙走到墙边,手电筒扫过墙面。
美军标识,还有一个红色骷髅头,危险区域,禁止进入。
“头儿……”赵铁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有点紧张。
陈翰笙没理他。
他找到了气密门的开关,检查了一遍密封圈。三十年了,橡胶已经老化,但还能用。
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走廊很长。
手电筒的光柱只能照亮前方十几米,再往里全是黑。
地上的白瓷砖落满了灰。脚踩上去,没有声音。
两边的玻璃窗大多碎了,剩下的也被灰尘蒙住。
陈翰笙放慢脚步,每走几步就停下来,看一眼手里的检测仪。
数据正常。没有毒气,没有辐射。
他走到一扇还算完整的窗户前,抬起手电筒,往里照。
马丁内斯没撒谎,里面是实验室。
有许多穿白大褂的干尸。保持着死前的姿势——有的手里拿着试管,有的趴在显微镜前,有的歪在椅子上,脑袋垂向一边。
动作定格,表情定格,好像时间在这里停了三十年。
陈翰笙盯着那些看了几秒。
他们的姿势说明了一件事:死亡来得很快。快到没有人来得及反应,没有人来得及逃跑,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倒下。
神经毒剂?抽空氧气?或者是别的什么?
他继续往前。
越往里走,压迫感越重。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步都踩在无声的寂静上。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笼子”。
巨大的强化玻璃容器,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中央。玻璃厚度至少十厘米,表面布满了抓痕——从里往外抓的。
里面是空的,只有地上一滩黑色痕迹,干涸的液体残留。
“头儿……这就是那个怪物?”赵铁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发紧。
“也许。”
陈翰笙绕着容器走了一圈。容器底部有一个排水口,连着地下管道。那滩黑色痕迹一直延伸到排水口,然后消失了。
“它跑了?”
陈翰笙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点黑色残留物,放进采样瓶。
“不。它死了,这是腐烂后留下的。”
三十年了。
没有任何生物能在这种完全封闭的环境里活三十年。除非它不需要吃,不需要喝,不需要呼吸。
“那马丁内斯说的还在动……”
“恐惧会让人看见不存在的东西。”陈翰笙站起身,“黑暗、寂静、加上一具畸形的尸体——换成你,你也会觉得它在动。”
他环顾四周,实验室已经彻底废弃。
所有的样本都干枯、死亡、失效。所谓的“魔鬼”,早就成了灰。但还有一个问题。
“资料呢?”陈翰笙问。
这种级别的实验室,一定会有详细的实验记录。培养条件、实验对象的数据——这些东西比样本本身更有价值。
赵铁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保险柜。
“在那儿。”
保险柜开着,里面空的。
“被人拿走了?”赵铁愣住。
陈翰笙走过去,蹲下来,仔细检查锁孔。没有撬痕,是用密码或者钥匙打开的。
他又看了看保险柜内壁的灰尘——
门轴位置有一道明显的擦痕。柜门打开时,刮掉了一层积灰。而其他地方的灰尘已经落了新的一层,但厚度很薄。
这说明,保险柜被打开的时间不长,最多一个星期。
马丁内斯进来的那天?
不对,他说自己没敢进来。
那会是谁?
陈翰笙的脑海里闪过那个一直在地底移动的红点——那台德意志帝国的掘进机。
它到底去了哪?还有没有别的入口?
“头儿,你看这个。”
一名队员在保险柜旁边的地上捡起一样东西:一枚硬币。
陈翰笙接过来。
不是美元,不是比索,也不是南美任何国家的货币,上面铸着一个烛台图案。
谢克尔,以色列货币。
陈翰笙的眼睛眯了起来。
“摩萨德”。
他把硬币在指尖转了两圈,脑子里的拼图迅速归位——布朗知道这地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那个老狐狸给了我们“深渊计划”的情报,让我们来当开路先锋,替他排雷、趟路。
同时,他把真正值钱的东西——实验数据,卖给了摩萨德。
以色列人从另一条路进来,拿走了资料,然后撤了。
那台德意志帝国的掘进机,也许从一开始就是给他们准备的退路。
布朗在两边下注,在我们和摩萨德之间,吃两头。
“头儿?”赵铁试探着问了一声。
陈翰笙把硬币收进口袋。
“撤。”
“这里已经没价值了。”
“那这些……”赵铁指着那些干尸和设备。
“炸了。”陈翰笙的声音很平静:“把这里彻底埋葬。不管摩萨德拿走了什么,这个地方不能再留下任何痕迹。”
地面,爆炸的震动从地底传上来。
陈翰笙站在井口,看着腾起的烟尘。
那个冷战时期的噩梦,结束了,但新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摩萨德拿走了实验数据。
那里面有什么?生化武器的配方?还是某种更可怕的技术?
以色列人会拿它来干什么?
这不是一个铜矿的问题了,这是国际漩涡。一脚踩进去,就别想干净地出来。
“头儿,接下来怎么办?”赵铁问。
“挖矿。”陈翰笙转过身,“那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那摩萨德……”
“情报部门会处理。”陈翰笙说,“我们只负责赚钱。”
他顿了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谢克尔硬币,在指尖转了一下。
“不过,布朗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这里。”
“他以为这是他和摩萨德之间的秘密,以为自己吃定了两边,稳赚不赔。但是这枚硬币,就是证据。”
“什么时候用?”赵铁问。
陈翰笙把硬币收好:“等他觉得自己赢了的时候。”
说完,往指挥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