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人称其为神之光，魔之心。”
额尔赫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颤声说道：“皇上，李云飞已非癣疥之疾，而是心腹大患啊！”
“心腹大患？”
御座上的福临，发出一声极轻的低笑。
“他不是心腹大患，他是在掘我大清的根。”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里那本关于“海洋联盟”的小册子，狠狠砸在额尔赫面前！
“朕灭了闯逆，平了西王，把朱家那些王孙贵胄杀得干干净净！朕以为这天下，已经稳了！”
福临霍然起身，在空旷的大殿里来回踱步，绣着金龙的袍角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沙沙声。
“可偏偏！就偏偏冒出这么个汉人！”
他骤然停步，语气陡然拔高：
“在朕的卧榻旁边，他建了个国？”
“叫什么‘联盟’！胡说什么‘主权在民’！”
“他用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铁疙瘩，封了海路！还日夜不停地往外吐着兵器！”
福临死死盯着殿外漆黑的夜空，眼神仿佛要穿透千里，看到那个让他夜夜惊醒的名字。
“只要他李云飞还活着一天……”
“全天下的汉人，心里就永远有个念想！‘恢复大明’这四个字，就永远烧不干净！”
他猛地转过身，扫过殿内所有匍匐的大臣，最后，落在那本被砸在地上的《平南靖海方略》上。
他要的，不只是李云飞的命。
他要的，是联盟那些能冒出滚滚浓烟的工厂，是那些坚不可摧的港口！
是南人嘴里那彻夜长明的“神之光”，和驱动着钢铁巨兽的“魔之心”！
这一切，都应该是大清的！
“拿笔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捧着朱砂御笔和奏折冲了上来。
福临一把夺过笔，笔尖在鲜红的朱砂里重重一蘸。
整个大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见一声笔尖划破纸张的轻响。
一个血红的“准”字，如同一滴滚烫的鲜血，烙在了纸上。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
东海城，联盟最高指挥中心。
李云飞背对着所有人，独自站在巨大的沙盘前，
“滴…滴滴…滴……”
房间角落，电报机清脆的敲击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凝重的寂静。
情报队长王磊快步上前，一把撕下电文，迅速译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他走到李云飞身后，将纸条递上。
情报来源：【乌鸦】
加密等级：最高
电文只有一行字：
“清帝已准，代号靖海。五十万大军，三路并进。”
指挥中心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五十万大军！
那是当年踏平中原，让整个天下俯首的倾国之力！
李云飞缓缓转过身，脸上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
“传我命令，启动‘壁垒’计划。”
“海军第一、第二舰队，立刻北上，封锁长江口。我不想看到一条挂着龙旗的舢板，从江里飘出来。”
“所有兵工厂，从现在开始，产能拉到极限！”
命令下达的瞬间，一场无形的战争已经开始。
北方的原野上，代表着八旗荣耀的龙旗聚集一起。
而在联盟土地上，成百上千根大烟囱，像是被同时点燃的烽火，向着天空喷出滚滚浓烟！
一座座灯火通明的兵工厂里，崭新的“飞雷三型”冲锋枪被迅速装箱；
一排排狰狞的“蜂巢”火箭炮被吊上列车；由“麒麟”合金锻造的炮管，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港口内，汽笛声响彻云霄。
一艘艘披着厚重装甲的战舰，滑出军港，组成庞大的攻击集群，驶向那片古老的大陆。
清帝诏书传遍天下，三十万征南大军，三路齐发，势如泰山压顶。
东路，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十万大军猛攻福建。
西路，平西王吴三桂，率五万关宁铁骑并十万降兵，顺江而下，直扑汉口。
中路，皇帝御驾亲征，满洲第一勇士鳌拜为先锋，十五万八旗绿营精锐，兵锋直指金陵！
天下震动！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海洋联盟”，如何被大清的铁蹄碾成粉末。
然而，战报传来，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东线，尚可喜和耿继茂的大军，一头撞在了联盟耗费巨资打造的“闽海要塞群”上。
那是由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永固堡垒，和上百门岸防巨炮组成的交叉火力网。
清军像扑火的飞蛾，除了在阵地前留下一层又一层的尸体，连堡垒的墙皮都摸不到。
海面上，联盟的高速战舰如鱼得水，将任何试图绕后登陆的清军船只，连人带船一起送入海底喂鱼。
西线，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在陆地上跑得再快，也被一条长江锁得死死的。
联盟的长江内河舰队，就像一群幽灵。
蒸汽炮舰仗着跑得快、打得远，天天绕到清军大营的侧后方，对着他们的粮草辎重就是一顿猛轰。
一到晚上，联盟的“蛙人”，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水下，将清军辛辛苦苦凑起来的渡江船队，在睡梦中炸成了碎片。
不可一世的平西王，只能站在江边，对着滔滔江水干瞪眼。
东西两线，迅速陷入僵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真正的决战之地——金陵！
金陵城外，长江南岸。
联盟陆军总司令，李敢当，身披一套联盟特制的暗金色战甲，手里扛着一柄巨大的战斧，站在最前方的中央指挥碉堡上。
江对岸，数不清的八旗铁骑卷起漫天烟尘，黑压压一片，仿佛要将天空都吞噬。
上百门红夷大炮被缓缓推上前沿，更多的绿营步卒，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般望不到头。
中军大阵里，那面代表着皇帝亲征的真龙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看到了吗！”
李敢当用战斧指向对岸，对着身边一群同样战意高昂的年轻将领们咆哮，声如奔雷。
“那就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八旗鞑子！”
“那就是横扫中原，杀得我们汉人血流成河的所谓天兵！”
他猛然回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扫过身后成千上万的联盟将士：
“但是！今天！就在这里！咱们就要用手里的枪和炮，告诉全天下的人——”
“在咱们联盟的钢铁洪流面前，他们，就是一群土鸡瓦狗！”
他高高举起战斧，用尽全身力气振臂一呼：
“传我将令！”
“所有炮兵单位，全部换装高爆榴弹！给老子把对岸那片地，一寸一寸地犁过去！”
“所有马克沁重机枪，架到最前面！子弹管够！用铁雨告诉他们，长江不是他们能过的坎！”
“这一仗！”
“要么，把他们全部打回关外老家！”
“要么，就用咱们的尸骨，为联盟筑起一道永不陷落的钢铁长城！”
“为了联盟——！”
“杀——！”
战斗，以清军的炮击开始。
数百门红夷大炮发出震天怒吼，沉重的实心铁弹呼啸着越过江面，狠狠砸在南岸阵地上。
足以轰塌任何古老城墙的炮弹，砸在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工事上，却只溅起一串串火星，留下一个个浅浅的白点。
北岸的清军炮兵还在错愕，南岸，毁天灭地的反击，开始了。
“开火！”
随着李敢当一声令下，数百门隐藏在阵地后的新式后膛炮，被迅速推出。
“轰——轰隆隆——！”
成百上千发高爆榴弹，拖着长长的尾迹，精准覆盖了北岸所有暴露出来的清军炮兵阵地。
一时之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吞噬了一切。
那些笨重无比的红夷大炮，连同旁边的炮手，一起被炸得四分五裂，飞上了天。
仅仅一轮齐射，清军的炮兵主力，当场哑火过半。
“制炮权”，在一瞬间，就易手了！
对岸中军帐内，鳌拜双目赤红，这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满洲第一勇士，一把推开劝阻的将领。
“不等了！”
“全军——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