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大厅群情激奋,声浪滔天。
那些少数忠于香织的年轻武士面色涨红,想要辩驳,
却被长老们用“祖宗家法”、“家族大义”的咆哮声死死压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整个议事大厅,已然成了一场针对浅井香织的公开审判。
而她,仿佛成了一个不除不快的家族罪人。
在风暴的中心,浅井香织始终一言不发。
她静静听着,看着,那张绝美的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眼前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聒噪的苍蝇。
只是,她在等。
等所有心怀鬼胎之人,都从阴暗的角落里跳出来,在阳光下尽情表演。
直到最后一声“退位让贤”落下,整个大厅的喧嚣终于达到顶点,也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
就是现在!
砰!一声巨响!
浅井香织猛地一拍桌案,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平日里温婉的女家主。
浅井香织缓缓站起身。
她的目光,不再有丝毫温度,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完了吗?”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叫嚣得最凶的浅井一郎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不等他们回答,浅井香织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问,我得到了什么?”
“那香织也想请问诸位叔伯长辈!”
“在我浅井家内外交困,即将家破人亡之际!是哪一位元老挺身而出?是哪一位亲族力挽狂澜?”
“是你们吗?当时有一个人敢主动站出来吗?”
无人敢应。
“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幕府将军,曾给过我们一粒米的援助,一句真正的善意吗?”
“没有!”她猛地一挥手,斩钉截铁,“都没有!”
“在所有人都想将我们生吞活剥的时候,是张城主!是他和他麾下的东海联盟,不计前嫌,伸出援手!帮我们驱逐红毛!清除内奸!才有了今日长崎的安稳与繁荣!”
“这份救命之恩!这份盟友之义!在诸位眼中,就如此一文不值?”
“还是说,我浅井家的武士风骨,就是忘恩负义,背信弃义?”
她的话,如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那些长老的脸上,让他们面色由红转白,羞愧地低下了头。
浅井香织嘴角一翘,“至于柳生宗矩许诺的善意?重诺?”
她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
“你们真以为那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你们真以为摇尾乞怜,就能换来富贵荣华?”
“一群蠢货!”
这声呵斥,让所有元老浑身一震,惊怒交加地抬起头。
“你们根本不懂幕府,更不懂柳生宗矩!他想要的,不是浅井家的臣服,而是长崎!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他可以任意摆布的傀儡!”
“一旦我们愚蠢到背弃盟约,等待我们的,不是荣光!而是比死更屈辱的奴役!”
“而你们这些所谓的‘功臣’……”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浅井一郎和浅井宗忠惊恐的老脸,“下场,只会是兔死狗烹!”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醒了那些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人。
但浅井香织的表演,还未结束。
对于毒瘤,警告是无用的,必须……切除!
“当然,我相信,大部分长辈只是一时糊涂。”
“但,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执迷不悟,勾结外贼,妄图出卖家族,颠覆基业!”
“那么……”
她猛地一挥手!
“唰!唰!唰!”
数十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屏风后、房梁之上、大厅的各个角落一涌而出!
一半,是手持出鞘太刀的浅井家亲卫!
另一半,则是气息更加彪悍冷酷,眼神如同鹰隼的联盟“影子”特工!
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浅井一郎、浅井宗忠等几个叫嚣得最凶的元老脖子上!
“大小姐!你……你敢?”浅井一郎脸色惨白如纸,裤脚瞬间传来一阵湿热的暖意。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家主,竟敢在家族会议上,公然动用刀兵!
“我敢?”
浅井香织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叠信笺,狠狠摔在他们面前的桌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看看这些吧!叛徒们!”
信笺散落一地,最上面一张,幕府德川家的“三叶葵”印章,是如此的刺眼!
还有几份由“影子”记录的、他们与柳生宗矩秘密会面的详细供词,连他们在酒桌上说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铁证如山!
“噗通!”
浅井一郎和浅井宗忠等人,看到这些东西的瞬间,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完了,一切都完了!
“来人!”浅井香织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将这些家族败类,全部拿下!”
“念其曾有微功,暂不起刀兵。剥夺一切职权,软禁于府,严加看管!听候发落!”
一场足以颠覆家族的风暴,在她这番惊心动魄的铁腕操作下,被瞬间碾碎。
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残存的元老,无论是何心思,此刻都噤若寒蝉,敬畏地看着那个站在大厅中央的女子。
此刻,她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少女。
血与火的洗礼,已为她加冕。她,是长崎唯一的女王!
浅井香织的目光越过眼前这些颤抖的“长辈”,投向了窗外,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正在得意品茶的“影子之手”柳生宗矩。
长崎港,幕府官船静静泊在码头。
船上灯火通明,与岸上“浅井家”灯笼的辉光遥相呼应,将一场虚伪的“宾主尽欢”推向尾声。
张大力端着酒杯,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憨厚笑容,眼神却越过面前满脸春风的柳生宗矩,扫过宴席末座。
那些前几日还敢在评定会上吹胡子瞪眼的浅井家元老,此刻正襟危坐,连筷子都不敢伸得太长。
当浅井香织清冷的目光偶然掠过时,他们便会像被火烫到一般,忙不迭地低下头去。
香织那丫头,比他想象的还要果决。拿下几人,几大家族被连根拔起,长崎这潭浑水,便清澈了许多。
“张城主,”柳生宗矩那苍老的声音,将张大力的思绪拉了回来,
“长崎在您的治理下,欣欣向荣,老夫回江户后,定会在新任将军大人面前,为城主请功!”
“哈哈哈,柳生大人言重了!”张大力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俺就是个粗人,哪懂什么治理。都是托将军大人的洪福,还有我家会长的信任罢了!”
他特意加重了“我家会长”四个字。
柳生宗矩浑浊的老眼一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张城主忠义无双,实乃我辈武士之楷模!”
两人相视而笑,酒杯碰撞,清脆悦耳。
周围的人纷纷鼓掌叫好,气氛热烈得仿佛两人是失散多年的至交。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空气中弥漫的,是刀光剑影的味道。
宴席散尽。
张大力按照礼节,亲自将柳生宗矩送到码头的船舷边。
“张城主,请留步。”柳生宗矩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周围的卫兵识趣地退开了几步,只留下两人在风中对峙。
“张城主之才,如鹰击长空,屈居于这小小的长崎,为一海外商贾卖命,不觉得……大材小用了吗?”
张大力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一丝“茫然”和“受宠若惊”:
“柳生大人说笑了,咱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能得会长看重,守着长崎这片家业,俺已经心满意足。”
“呵呵,良禽择木而栖。”
柳生宗矩向前踏了半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大力的眼睛,
“东海联盟看似强大,实则根基漂浮于海上,四面皆敌。而日本,终究是我等的日本!”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诱惑:
“若城主能看清形势,选择效忠新任将军……老夫可以保证,未来整个九州,都是你的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