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初阳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开出那辆高耗油的二手比亚迪,潇洒的带着法西娅去上班了。
走进阔别多天的办公室,叶初阳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顿时洒了进来,他不禁露出微笑,哼着歌儿给窗台上的盆栽浇水,还吩咐法西娅打湿抹布,把桌椅板凳全都擦一遍。
两人正在打扫卫生,边小澄进来了,喜气洋洋道:“叶博士,小娅,你们终于回来啦。”
叶初阳站在窗前擦窗台,朝他笑了笑:“早,边秘书。”
法西娅:“边秘书,你怎么提着蛋糕?”
边小澄把蛋糕盒子递给她,笑道:“对面新开了一家蛋糕店,你们不是都喜欢甜食么,江总让我买一个给你们尝尝。”
放在往日,法西娅会笑纳江瀛所有的投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觉得叶初阳和江瀛之间很是别扭,所以她也有点别扭,就干笑着,不知道该收还是不该收。
叶初阳倒是万分坦然:“小娅,怎么不接住?边秘书,替我谢谢江总。”
法西娅接住蛋糕,说了声谢谢。
叶初阳向边小澄问道:“江总来公司了吗?”
边小澄:“来了呀,在楼上开会呢。”
叶初阳稍一沉思,道:“等江总开完会,你通知我一声,我上去找他说点事。”
边小澄:“好嘞好嘞,那你们慢慢忙啊叶博士。”
法西娅把蛋糕放在叶初阳的电脑桌上,有些担忧地问:“表哥,你要和江瀛谈什么?”
叶初阳正在整理桌上积攒多日的没用的文件,笑道:“你担心我和他吵架?放心吧,我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是我的投资人,我仰仗着他糊口,不会和他起争执的。”
法西娅还是不放心:“那你和他谈什么?”
叶初阳往她脑门弹了一手指头:“谈工作啊,除了工作上的事,我还能和他谈什么?”
法西娅揉揉额头,瞪他一眼,走开了。
边小澄说江瀛在开会,而且还得开很久,但是江瀛却在十几分钟后下楼了。江瀛推开办公室房门,直冲叶初阳,叫道:“叶博士。”
叶初阳背对着门口在收拾桌面,闻言向后回过身,就见江瀛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即将贴在他身上。
江瀛其实是想抱他,但是碍于一旁的法西娅,只好克制住自己,和叶初阳留有一点距离,眼睛死死黏在叶初阳的脸上。
叶初阳觉得面前好像站了一个随时会扑到他身上的大狗熊,他往后退了一步,后腰抵着桌沿,对法西娅说:“小娅,你先出去。”
法西娅傻愣愣的点点头,傻愣愣的出去了,关门前还不放心朝里面偷瞄了一眼。
门一关,江瀛立即把叶初阳抱住了:“叶博士,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我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
叶初阳很僵硬地站着,很僵硬地拍了拍江瀛的肩膀,微笑道:“江总,你先松开我,我有话对你说。”
江瀛松开他的身体,该用双手抚摸他的脸,几乎抵着他的额头:“联系不到你,我心里特别慌,你至少给我发个短信,告诉我你在哪。”
叶初阳微微皱眉,想把他的手拽下来:“江总,你别这样,我想和你说正事。”
江瀛蹭了蹭他的额头,然后低下头想吻他。
叶初阳猛地用力把江瀛推开,冷下脸说:“江总,我们不是随时随地可以拥抱可以接吻的关系。”
江瀛往后跌了两步,愕然地看着他:“叶博士,你怎么了?”
叶初阳冷着脸继续收拾文件,没收拾两下,忽然咬着牙把文件重重往桌上一摔,抬头看着江瀛:“我不需要给你发短信告诉你我在哪里,你不是知道我一直在家吗?”
江瀛很茫然地看着叶初阳,他完全不知叶初阳为什么发怒,但是他很快调整出笑脸朝叶初阳走过去 :“你不是在忙自己的私事吗,我一向讨厌被问及我的私事,我以为你也一样,所以才没有问你。”
叶初阳本决定心平气和的和江瀛解决问题,但是江瀛明朗又无辜的态度却激怒了他;无论他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如何难过如何煎熬,江瀛都浑然未察觉,江瀛还把他当做那天在酒店里和他缠绵的叶初阳。江瀛没有任何改变,并且以为他也一样。
叶初阳突然觉得头疼极了,他一手撑住桌沿,一手扶着额头,道:“不说没用的事了,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江瀛走到他面前,维持着微笑:“你想说什么?”
叶初阳缓缓深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且严肃,一字一句道:“那天在酒店的事,我们都必须当做没发生过。从今往后,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不能拥抱,不能接吻,不能上床,刚才你对我做的事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对我做那些事,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把话说的很简洁,很清楚,江瀛把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是他不懂叶初阳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番话对江瀛产生了剧烈的冲击,江瀛在推开门见到叶初阳的时候是快乐且幸福的,但是他能够快乐和幸福的根基被叶初阳摧毁了一半。他很恐惧,他觉得叶初阳一定对他有什么误会,而他必须要解开这个误会。
所以他抓住叶初阳的双肩,急道:“叶博士,你在生我的气吗?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我全都可以改。”
叶初阳扶着额头,脸色很痛苦:“江总,我求求你了,你就不能爽快地说一声我知道了然后闭上你的嘴吗!”
江瀛怔了怔,勉强笑道:“那天在酒店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不会去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一切都顺其自然。我们已经发生关系了,你和我,我们不久之前还那么亲密,你为什么要我装作没有发生过?”
叶初阳抬起脸,面色冰冷:“因为我后悔了。”
江瀛:“……你后悔了?”
叶初阳:“对,我后悔了,那天晚上我就不该和你去酒店。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去酒店吗?不是因为我想和你上床,而是因为我心软,我觉得你需要安慰,需要人陪,所以我才和你上床。所以你听清楚了吗?那晚的事只能发生一次,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一直以来,江瀛都认为叶初阳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叶初阳不会伤害任何人,但是现在叶初阳说出的每句话都能给他伤害,他才知道原来叶初阳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温柔,叶初阳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把他远远推开。
江瀛一直遭受恶意和冷漠,但他从未觉得谁不用充满恶意和冷漠的态度对他,也从未觉得谁残忍。但是他此时被叶初阳冷漠对待,却觉得叶初阳冷漠极了,也残忍极了,所以他觉得叶初阳陌生极了。
江瀛:“所以你只是觉得我可怜,想安慰我?”
叶初阳:“对。”
江瀛很失望,很愤怒,冷笑道:“原来你擅长用性安慰别人。”
叶初阳看着江瀛,清浅的眼睛里逐渐涌现出伤心和委屈,他红着眼,咬着牙,很用力很用力地扇了江瀛一巴掌。
啪的一声,江瀛被他打的头歪向一边,脸色茫然。
叶初阳极力压抑住自己哽咽的语调,缓慢地说:“你不能对我说那种话,你在侮辱我。”
江瀛被叶初阳一巴掌打醒了,他闭了闭眼,低下头:“对不起。”
他等着叶初阳再扇他一巴掌,如果叶初阳不动手,他会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叶初阳转过身背对他,手扶着桌沿平静了一会儿:“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用性安慰你吗?”
江瀛很羞愧,很懊恼,所以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叶初阳:“你先上楼吧,待会儿我去你办公室找你。”
江瀛很狼狈地走了。
叶初阳坐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等到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取下眼镜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如约去了江瀛的公司。
湘湘在秘书间坐着,看到叶初阳就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慌张地说:“叶博士,江总在里面呢。”
叶初阳没什么精神,只点了点头,然后推开江瀛办公室房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江瀛一个人,江瀛坐在会客区沙发上,脱掉了西装外套,衬衣领口被扯的乱七八糟,刚才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散了。他弯着腰,双肘支在腿上,双手捂着脸,听到开门声就把手放下来,露出一张沉郁的脸,嗓音粗重又沙哑道:“坐。”
叶初阳先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淡如微风地看着江瀛,道:“在我开始之前,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江瀛低着头,把双手交握在一起,左手拇指用力按着右手虎口,按得他右手手背鼓起几条青筋。
叶初阳等了他几秒钟,见他不开口,就抿了一口水:“那我说了,我要说的话很简单,我只想解释清楚,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用性去安慰过任何人。”
叶初阳越不责怪江瀛,江瀛心里就越煎熬,所以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叶初阳却抬了抬手,道:“让我说完,我之所以用性安慰你,是因为我——”说到一半,叶初阳突然停住了,他攥紧手中的杯子,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才颤抖,他的声音也有点颤抖:“因为我喜欢你。”
江瀛僵住了,缓缓抬起头看着叶初阳。
最难的一句话说出口,叶初阳如释重负,往后靠进椅背里,道:“你没听错,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你能理解的男女之间的喜欢。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总是对你心软,那天晚上我也是不顾后果的陪着你。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江瀛不能理解,只感到难以置信,所以他看着叶初阳的眼神即茫然又混乱。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初阳认为没有必要再给自己留退路,若再往前闯一闯,也不会有更糟糕的结果,于是他对江瀛说:“江瀛,我喜欢你,我在向你表白。”
江瀛终于听懂了,他低下头,双肩往下塌陷,像是又受到了一次重创。
叶初阳在上楼之前就已经下了决心,无论江瀛做出什么反应,他都必须不受影响的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所以他露出微笑,温柔地说:“下个月我就三十三了,说实话,我这个年纪,对爱情的需求基本都已经被消磨干净了,也没有你们年轻人对爱情的追求。我不喜欢恋爱,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和能和另一半跨过恋爱步骤,直接长相厮守。我曾经喜欢过海阳,遇见你之后,我又喜欢上了你,其实你不符合我对另一半的任何期待;你比我年轻,比我迷茫,比我糊涂,也不够成熟,但是我却喜欢你,我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叶初阳越说心跳越快,说到后面,他不得不停下喝了一口水,才能接着说:“我知道你对我没有多余的感情,但是我们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我们还接过吻,上过床,所以我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和我类似的感情?我们有没有可能发展朋友以上的关系?”
江瀛很果决,很镇定地说:“你想和我在一起?”
叶初阳怔住片刻:“对,在一起,谈恋爱,交往。总之不是朋友的关系。”
江瀛缓缓坐直了,抬头看着叶初阳,刚才那个慌张、无措、羞愧、狼狈的江瀛不见了,此时的江瀛一如往日般沉稳又冷峻。
江瀛道:“叶博士,对不起,那天在酒店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复杂的关系。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也是因为我和你关系很简单,我不用费心去思考该怎么和你相处,我很不擅长那些事。”
叶初阳刚才还滚烫的心,此时正在一点点凉透,他看着江瀛,竟觉得好笑:“你以前交过不少女朋友,你怎么能说你不擅长和女朋友相处。”
江瀛道:“我谈得都是不合格的恋爱,我和每一任恋爱对象都会在交往两个月后分手。如果你想和我试试,我同意,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们会在两个月后分手,这样也可以吗?”
叶初阳觉得江瀛的话越来越好笑,但是他逐渐笑不出来了:“那你刚才在楼下为什么对我又亲又抱?你不觉得朋友之间不应该做这些吗?”
江瀛:“你是我很特殊的朋友。”
叶初阳点头:“特殊在可以上床,所以你只是想把我当成你的一个炮友?”
江瀛很急,很乱,他想解释,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没有把你当成炮友,我们是朋友。”
叶初阳冷冷一笑:“我们不是炮友吗?那在酒店的那一晚算是什么?还是你觉得不够爽不够尽兴?正好你办公室沙发够大,我们现在把你想用的姿势和想用的花样全都做一遍怎么样?这次我绝对不会喊累也不会叫停,一定能让你尽兴。”
江瀛道:“你说这种话是在作践你自己。”
叶初阳摇摇头,笑着叹了一声气:“是你在作践我,你把我的尊严全都拿走了,却骂我不知羞耻。早知道你会这样作践我,那天晚上我就应该一头撞死在你床上!”
啪嚓!
他狠狠把手中的茶杯掼在地上,杯子摔了个粉粹,破碎的玻璃和水滴爆开,打湿了江瀛的裤脚。
江瀛尚在恍惚,叶初阳已经离开了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