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号凌晨深夜三点多钟,派出所接到一起警情,报警的民众称在广林路发现一个行为怪异的男孩,伴有攻击无辜路人行为。海宏成带着徒弟出警, 把男孩带回派出所,在查验其身份时遇到了难题,又怀疑他患有精神疾病,所以把他送到了齐院长的疗养院。
叶初阳和江瀛到了广林路派出所,他们来过一次,一进办公大堂,接警台后的值班民警就把江瀛认了出来:“嗳,你们两个,怎么又来了?”
叶初阳道:“警官,我找海宏成警官。”
民警:“不是你想找谁就可以找谁的知道吧?把你们带回来的警官会对你们负责到底。”说着,他扫量江瀛,“你这弟弟又打架闹事了?这次的性质很恶劣啊,二进宫了。”
这民警有点话痨,叶初阳赶在他展开说教之前忙道:“我们没有打架闹事,是海宏成警官让我来找他。”
民警:“嗳?是吗?”他拍拍旁边的一名年轻警察,“去把海师傅叫下来。”
年轻警察上楼去叫人,叶初阳和江瀛站在一边等,叶初阳抱着胳膊问江瀛:“待会儿见到海警官,知道该说什么吗?”
江瀛双手揣兜,态度很不端正:“向他道歉。”
叶初阳:“还有呢?”
江瀛:“检讨错误。”
叶初阳:“还有呢?”
江瀛:“还有什么?”
叶初阳竖起食指指着他:“端正你的态度。”
江瀛撇撇嘴,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双手背在身后,规矩地像个课堂上被罚站的学生。
海宏成下来了,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手里拿着一只保温杯。
“来了。”
他说。
叶初阳朝他迎过去,笑道:“海叔叔。”
海宏成往楼道里指了指:“过来吧。”
叶初阳和江瀛跟着海宏成进了一楼调解室,海宏成一个人坐在江瀛和叶初阳对面,握着茶杯对江瀛笑道:“你还真过来了,小叶给我打电话说和你一块儿过来,我还以为他在哄我呢。”
叶初阳恭谨地笑道:“怎么会,江瀛一直想找个机会向您当面道歉。”
江瀛很像样地站起身,微微欠身道:“海警官,那天在疗养院是我做的不对,我向您道歉,希望您——”
话没说完,海宏成往下按了按手掌:“坐吧坐吧,有什么话不能坐着说。”
江瀛瞄一眼叶初阳的脸色,见叶初阳脸色无异,才坐下:“谢谢。”
海宏成拧开茶杯喝了一口水,道:“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你要是真知错了,那就下不为例就好。”
江瀛很懂得在什么场合应说什么话,他完全不知错,但不妨碍他在海宏成面前认错:“是的,我知错了。”
海宏成瞅他一眼,眼睛里压着沉甸甸的忧虑,叹了声气:“你这孩子啊,可能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算了算了,也不全怨你,以后慢慢改吧。”
他又对叶初阳说:“小叶,他不懂事儿,你得多管管他。”
叶初阳:“我会的,海叔叔。”
江瀛维持着疏离有礼的笑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翘个二郎腿。
叶初阳瞥见他想抬腿,就借着喝水的动作向他偏过脸,低声说:“坐好,长辈面前不能翘腿。”
江瀛默默把腿放下,还挺了挺腰背。
叶初阳放下茶杯:“海叔叔,您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
海宏成:“我听海阳说了,你在研究那个广林路男孩的病情。”
叶初阳:“广林路男孩?您说的是前几天您单位送去疗养院的男孩子吗?”
海宏成笑道:“对对对,就是他,他没名字嘛,就叫他广林路男孩儿。”
叶初阳:“那您叫我过来,是查到他身份了吗?”
海宏成摆摆手:“你听我跟你说,我们没有在户籍系统里查到他,就采集他的血液样本送到市局,结果刚刚出来,DNA系统里也没找到他。整个公安司法系统里都找不到他的信息。”
叶初阳觉得很奇怪:“怎么会这样,人口普查都已经第七次了,他会是黑户吗?”
海宏成:“目前只有这个可能了。”
叶初阳:“他的来历呢?”
海宏成:“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把你叫过来,我们情报组几个同事熬了好几天终于找到这个孩子是咋来的了。我们查到一辆车。”
说着,海宏成从身上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他。
叶初阳拿着照片,看到一辆行驶于夜色公路上的面包车,车牌号被标注了出来。
江瀛悄悄探过脑袋,也看着那张照片。
叶初阳:“这辆车和男孩有什么关系?”
海宏成:“男孩就是从车里掉下来的。”
叶初阳:“掉下来?”
海宏成:“五丰路南路口,男孩被人从面包车里丢下来。然后面包车向南开,男孩朝东走了两条街走到广林路。”
叶初阳:“车主呢?车主查出来了吗?”
海宏成:“套牌车,车主在外地,司机和车主没有关系,但我们还是查到了司机的身份。”他看了眼江瀛,眼神陡然复杂起来,然后又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叶初阳,“你们看看吧,摄像头拍的挺清楚。”
这是一张面包车正在行驶的照片,面包车对面开过去一辆车,那车开了远光灯,而面包车的挡风玻璃没有贴防窥膜,玻璃遭强光一打,司机的脸就曝光于光中。
即使司机带着帽子,还有意压低了帽檐,但是叶初阳还是一眼认出:“薛文桥?”
江瀛也认出了薛文桥,但他无动于衷,只是眼神稍沉。
海宏成:“对,他就是16号从医院逃走的薛文桥。”
叶初阳感到不可思议:“他和男孩会是什么关系?你们找到他了吗?”
海宏成道:“人还没找到,线索断在南岭果园儿。”
叶初阳察觉到了海宏成的用意或许没那么简单, 就问:“海叔叔,你把我们叫来,是想问题问我们吗?”
海宏成又看看江瀛,神色很复杂:“江瀛屡次三番和薛文桥有冲突,要说我不怀疑这次薛文桥逃走和江瀛有关是假的。”
江瀛淡淡地笑着:“海警官的意思是,我是帮助薛文桥逃走的人。”
即使海宏成是警察,他也不会无凭无据主观臆断:“我不是怀疑你帮助薛文桥逃走,我是怀疑薛文桥逃走是为了你。”
江瀛:“您认为薛文桥想报复我?”
海宏成:“如果他不想报复你,他屡次三番找你干什么?”
叶初阳不敢再让江瀛和海宏成谈下去了,因为江瀛口无遮拦,极有可能会说出恼人的话。于是他把偷偷把手按在江瀛腿上,江瀛果然闭嘴了。
叶初阳:“您刚才说这辆车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南岭果园是吗?”
海宏成:“对,我们所长已经派出去四个人去走访了。如果发现薛文桥的消息,我会通知你。”
他语重心长地看着叶初阳和江瀛,又道:“今天把你们叫来,我是想提醒你们,薛文桥身后很有可能有一个很复杂的背景,被他丢下车的男孩太怪异了,他好像正在进行某种见不得光的活动。我怀疑他的所作所为最终针对的是江瀛,所以你们要小心啊。”
叶初阳感激道:“我们知道了,谢谢海叔。”
海宏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行了,我知道你们也忙,该干啥干啥去吧。”
海宏成把他们送到大堂,叶初阳让江瀛去外面等,他要和海宏成单独说话。江瀛就走出派出所站在挂着警徽的门檐下抽烟。
几分钟后,叶初阳和海宏成单独聊完,出来了。
江瀛把面前漂浮的白烟挥散干净:“他又跟你说什么了?”
叶初阳边走边说:“没什么,我们的一点家事。”
江瀛扔掉烟头,小跑跟上他:“你们的家事我不能知道吗?”
叶初阳瞅他一眼:“你干嘛要知道?”
江瀛不信:“他是不是跟你说我坏话?”
叶初阳又瞅他一眼,摇摇头:“你的思想真是即阴暗又幼稚。”
江瀛委实担心海宏成在叶初阳面前说他不好,毕竟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就紧张兮兮地问:“到底是不是?”
叶初阳抬手指着停车场:“去开车。”
江瀛耍无赖:“你不说我就不去开车。”
叶初阳有的是法子治他:“你不开车我就走路。”
他说完就沿着人行道往前走。
江瀛没办法,连忙去开车,停在路边响了声喇叭。
叶初阳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去南岭果园。”
江瀛把车开上路,才问:“你想查薛文桥?”
叶初阳嗯了一声,然后把音乐打开,一首猫和老鼠轻柔变奏版响了起来,他换了一首,还是猫和老鼠的BGM,就问:“你车里只有猫和老鼠?”
江瀛在触屏上笃笃笃连按好几下:“还有舒克和贝塔。”
叶初阳觉得好笑:“别人在你车里,你就放猫和老鼠还有舒克和贝塔给他们听?”
江瀛很莫名其妙:“车里有人我干嘛放歌?”
叶初阳被问住了,竟觉得有道理。
江瀛:“你不喜欢这些曲子吗?那你喜欢听什么?我下载备好。”
叶初阳翘着唇角一首首换歌:“我喜欢凤凰传奇。”
江瀛实打实的碰到了自己陌生的领域:“这是歌名吗?”
叶初阳挑起眉,感到很意外:“你不知道凤凰传奇?”
江瀛觉得承认自己不知道是件丢面子的事儿,但是他的确不知道,只能虎着脸点头:“我不常听歌。”
叶初阳:“没听过最炫民族风?”
江瀛:“我只听过东南西北风。”
这下轮到叶初阳懵逼:“什么风?”
江瀛腾出手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连上车载音响,播了一首东南西北风。
前奏一响,立马飘荡出上个世纪古旧的曲风。这是首十几年前的歌,叶初阳都没听过,他很奇怪江瀛怎么会听过这种歌。
他问江瀛,江瀛自己倒很理所当然:“吴妈总是放老歌,海内海外的都喜欢听,我就从小跟着她听。八九十年代的老歌我基本都会。”
叶初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猫和老鼠还有舒克贝塔的?”
江瀛不觉得这件事有何何幽默,但是叶初阳却笑得很开心,他有些纳闷地看了看叶初阳,道:“从小就喜欢,不开心就看它们。”
叶初阳一直笑,笑得江瀛也不禁莞尔:“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一直笑?”
叶初阳又问:“吴妈就没放过最炫民族风给你听?”
江瀛摇头:“没有,也是一首老歌吗?”
叶初阳把他手机拿起来,边找边说:“不算老,是本世纪最伟大的一首金曲。”
最炫民族风的前奏响起来,江瀛一边开车一边听,听得很认真,等到副歌唱了一遍,他一本正经地点评了一句:“不好听。”
叶初阳笑道:“不好吗?很好啊, 我很喜欢。”
江瀛就改口:“哦,好听。”
叶初阳又放小苹果给他听。
江瀛一听前奏就满意地点头:“这个好。”
去南岭果园的路上,叶初阳把这几年的金曲和雷曲全都搜罗出来一首首放给江瀛听。
江瀛认认真真地听完每一首,然后认认真真的给出好听或不好听的评价。叶初阳给他放了十几首歌,他最喜欢野狼disco,并把这首歌循环播放,三四遍放完,他已经能跟着唱了。
叶初阳抱着肚子笑倒在座椅里:“你平常真的不听歌啊?这首都没听过。”
江瀛一边跟着节奏点头一边说:“我不怎么上网,也不会找歌来听。”
叶初阳:“那你平常休闲娱乐都干什么?”
江瀛:“打拳。”
叶初阳:“除了打拳呢?”
江瀛:“看电影。”
叶初阳:“什么类型的电影?”
江瀛:“鬼片惊悚片恐怖片,国内国外的都看。”
叶初阳作为一个胆小鬼,单单听到恐怖片三个字就已经心生畏惧:“其他片子不看吗?”
江瀛道:“电影本身就很没意思,和现实脱轨太大,只有恐怖片稍微写实。”
叶初阳不笑了,默了片刻,道:“过两天我们去看电影吧,好吗?”
江瀛:“好啊,最近有部泰国的鬼片正在上映,据说评价还——”
叶初阳斩钉截铁地阻止他:“不看鬼片,我来挑片子。”
江瀛有点失望:“哦,那看什么?”
叶初阳:“到电影院再说。”
南岭果园是是位于近郊区的一片植物花卉批发市场,地理位置很偏僻,只有两路公交抵达。南岭果园以南是一片已经荒废的大型游乐场,一架摩天轮拔地而起,成为这一带最高的建筑物。
江瀛指着摩天轮,道:“那就是姜往找我投的项目。”
叶初阳站在烈日底下,用手挡着阳光,仰头看着那架摩天轮:“游乐场?”
江瀛面露讥笑:“他异想天开想重开那座游乐场,没有一丁点做生意的脑子。游乐场的前老板前前后后搭进去几千万,近六年都没有盈利,前老板顶不住了,破产跑路。现在姜往跳起来想当接盘侠,他要是没有充足的资金流撑着,一定也会惨淡收场,但他手里才几个钱?真够没脑子。”
叶初阳不懂商业,也觉得在这里开游乐场不是明智之举:“他为什么想开游乐场?”
江瀛更不屑:“他跟我说过很多次,他想设计出全世界最完美的游乐园,没有游乐园给他设计,他就想自己造。”
若是为了‘梦想’,叶初阳反倒能够理解。
离开派出所之前,叶初阳向海宏成仔细问过,薛文桥驾驶面包车到了南岭果园附近,进入监控盲区之前,面包车沿着南岭果园附近的一条小路往北去了。
叶初阳环望四周,感受到了和走访此地警察一样的无力,这里空旷,人少,监控盲区也比较多,只要瞄准一个盲区,就能躲开监控网络。
叶初阳自言自语:“薛文桥会去哪儿?”
江瀛沉思片刻,道:“我们自己走一遍。”
叶初阳:“什么?”
江瀛拉开副驾驶车门:“上车。”
他们上了车,江瀛发动车辆,道:“现在我是薛文桥,如果我想避开摄像头,我会往哪儿走?”
叶初阳明白了,江瀛在扮演那晚逃走的薛文桥,重走薛文桥那晚逃走的路线——他很不想承认,江瀛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诸如此类逃脱天网监控的事做的驾轻就熟,很快就摸索出了一条能从避开监控范围的路线,一路行驶在监控死角。
江瀛往东开,逐渐开到了荒废的游乐场附近。
叶初阳打量着四周,道:“再往前就出城了,难道薛文桥逃出城了?”
江瀛道:“前面有条路能拐到我们刚才经过的加油站,他很可能从那条路回城。”
叶初阳:“如果他返回加油站,监控一定会拍到他,但是警察却没有发现。”
江瀛想了想,道:“警察找的不是薛文桥,而是面包车。”
叶初阳懂了:“薛文桥会弃车步行吗?”
江瀛不语,又往前开了一段路程,毫无征兆地把车停下:“如果薛文桥弃车步行,能藏车的地方只有这座游乐场。”
他把车停在游乐场路边,烈日下的游乐场旧址像沙漠中的孤城一样荒凉又孤寂,那架高大的摩天轮立在阳光下,像一根闪烁着冷光的冰锥。
叶初阳用手挡着阳光,在周围寻找入口:“外面全都被挡住了,连入口都没有,车能开进去吗?”
游乐场周边全都围着一圈绿色一人高的铁皮,类似修路时在道路四周放置的禁止通行的路障。
江瀛甩上车门,把一顶黑色棒球帽扣在叶初阳头上,还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道:“这圈儿铁皮加起来得有一公里那么长,没准儿已经被耗子打出了几个洞。”
叶初阳头上突然多了顶帽子,遮住了毒热的阳光,他抬起帽檐看着江瀛:“哪来的帽子?”
江瀛也嫌热,西装外套脱掉留在了车上,上面剩一件衬衫,解着领口扣子说:“上次和别人去打棒球,留在车里的。”
他走到绿色铁皮前,抬手敲了敲的铁皮,回头对叶初阳说:“站远点,别过来。”
叶初阳不知道他想干嘛,但很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看到江瀛抬脚猛地踹在了铁皮上。
哐的一声,金属铁皮被撞击后还有颤抖的余音,江瀛连踹了四五脚,坚硬的铁皮衔接处被他踹出一道裂痕。
叶初阳:“ 你小心点。”他头一个关心的竟是江瀛脚上那双干净又昂贵的皮鞋,皮鞋已经被铁皮割出了好几道口子。
江瀛闷声猛踹,很快把铁皮踹开一臂长的缝隙,然后将翘开的铁皮往里踹,硬生生踹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最后那一脚踹过去,铁皮勾破了江瀛的裤脚,还在他脚踝留下一道血口子,他皱眉骂了声:“操。”
叶初阳听见他骂人,就问:“怎么了?鞋子破了吗?”
江瀛不说话,弯腰从小门钻了进去。
叶初阳蹲在小门前往里看,只能看到江瀛的一双长腿来回走了两圈,问:“江瀛,我能进去吗?”
江瀛折回来,从小门里朝他伸出手:“小心,把腰弯低点。”
叶初阳握着他的手钻进去,发现铁皮墙后就是游乐场正门,正门是一道卷闸门,还上了一把锁。卷闸门一米多高,江瀛身体素质极好,站在原地连助跑都不用,撑着门往上一蹿,人已经跳进去了。
叶初阳不擅长爬高上低,很无助地看着江瀛“我怎么办?”
江瀛先笑他,笑够了才找来一只木箱扔出去,道:“踩着箱子上来。”
叶初阳踩着箱子站到卷闸门上,扶着江瀛的双手又从门上跳下来,觉得这一天的运动量都够了。
游乐场很大,从正门进去是一片小小的广场,广场分散出三四条路,江瀛提议走靠近边缘处的那条路,若薛文桥真的把车藏在游乐场中,面包车往里开不了许久,很有可能就停在边角处。
叶初阳边走边往周围看,这座游乐场的设备很齐全,但都许久不保养,破旧生锈。如果重开,需要很大一笔启动资金。
叶初阳问:“你真的会借钱给姜往吗?”
江瀛:“会借。”
叶初阳不理解:“你不是不看好他吗?”
江瀛道:“他没多少生意头脑,人还有点神经质,但他为人不错。”说着笑了笑,“而且我和他同病相怜,有几分相似。”
叶初阳看着他:“什么地方相似?”
江瀛道:“他本有个弟弟,早夭了,家里就他一个孩子。但是他爸不喜欢他,在外面找女人养情妇,有几个私生子。他们家资产几十个亿,分到他手里的就一套房和几辆车。他搞游乐园可能是为了设计梦想,但我觉得他存心想糟践他爸的钱。”
叶初阳不知说什么好:“那你为什么还想帮他?”
江瀛面无表情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想帮他。”他看看叶初阳,笑道,“我们这些人心理多多少少都有点扭曲,你是理解不了的。”
叶初阳道:“我理解你就够了。”
太阳西沉,郊外的阳光比市区内更加轰烈热闹,铺天盖地的橘红色的光从天边压下来,几道勾云被阳光烧成了一缕缕细烟。
叶初阳停下步子,把帽檐抬高看着天边的落日,笑道:“真好看。”
江瀛不觉得那片天有什么好看,叶初阳看落日的时候,他看着叶初阳,金红色的光洒在叶初阳脸上,他挺拔的鼻梁和微笑的嘴唇变得暖融融的……
叶初阳正仰着脸看落日,忽觉一道人影朝自己压了下来,随后嘴唇上一暖,很快又消失了。
江瀛亲他一下,快步往前走了。
叶初阳小跑追上他,笑问:“干嘛?跑什么?”
江瀛在他面前一向直白热烈没羞没臊,此时竟有点脸红,还好被夕阳橘红色的光遮盖住了脸上那点颜色:“你,你刚才太好看了。”
叶初阳歪着脑袋往他脸上看,故作惊讶:“你脸红了吗?天呐,你还会脸红?”
江瀛板着脸把叶初阳头上帽子掀掉扣在了自己头上,还把帽檐压倒了鼻根。
他觉得很没面子,而且他知道叶初阳不会放过这个取笑他的机会,所以他仗着自己身高腿长的优势,很快把叶初阳丢在身后。
他闷头往前冲了十几米才发现叶初阳没跟上来,回头看到叶初阳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朝一个地方看着。
江瀛折回去,问:“在看什么?”
叶初阳指着位于一个小广场深处的用茅草做旧的入口:“那里是什么地方?”
江瀛道:“应该是鬼屋。”
那入口近十米长,曲折有弯度,里面黑漆漆的,就像是隧道的入口……
叶初阳看着那个漆黑的洞口,莫名想到了法西娅画在纸上的‘黑洞’。
他看了看江瀛,发现江瀛藏在帽檐下的双眼冷却又深沉,似乎和他想到了一样的东西。他想带着江瀛离开,但是江瀛却说:“过去看看。”
叶初阳跟在江瀛身后向鬼屋的入口走去,走着走着突然闻到了一股臭味,类似于肉类腐烂的味道,像是死在这里的猫猫狗狗。
江瀛也闻到这股臭味,而且这股臭味越来越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叶初阳,道:“把鼻子捂住。”
叶初阳依言捂住鼻子。
到了入口前,里面漆黑的空间似乎和外面正在落日的天地似乎是两个世界。
叶初阳皱眉道:“里面为什么这么臭?”
江瀛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我进去看看。”
他动作很快,话没落地人已经钻进黑暗当中,叶初阳想拽他都来不及:“江瀛!”
江瀛的声音从漆黑的隧道里飘出来:“没事,你别进来。”
叶初阳只好站在外面等:“你小心点,别走太远。”
江瀛没有回答他,两三分钟过去了,江瀛依旧没有回答他。
叶初阳着急了,打算进去找人,他刚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就见江瀛快步走了出来。
江瀛皱着眉,脸色阴沉,站在叶初阳面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报警吧,里面有具尸体。”
叶初阳愣了愣,惊诧之下问了个蠢问题:“是谁?”
火热的光落在江瀛眼睛里,像在他眼睛里烧起一簇猩红的火苗,他勾起唇角,道:“周青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