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历,第一百二十六年九月十九日,宋斯远手持皇帝的禅位诏书,以及元帅令,登基为新皇,史称宣帝,宋之谨这个楚文帝彻底成为太上皇,颐养天年。
在这之后的两日,宋斯义在秦州称皇,号武帝,宣称宋斯远谋逆犯上,楚文帝乃是被他囚禁,诏书亦有假,自己才是文帝指定的大楚储君,却被陷害逃出华京城。
这个消息一出,大楚上至朝臣,下至百姓一片哗然,有人认为这是他们兄弟夺位的戏码,有人认为真正谋逆之人是武帝,还有人认为武帝所说为真,宣帝宋斯远真的是欺君罔上之人。
总之,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宣帝与武帝究竟谁最终能成为大楚正统,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说,看如今的形势,宣帝掌控大楚所有的军队,而武帝只有秦州那十万兵马,胜负已分;也有人认为,这十万军队虽然人数不占优势,却是跟着苏振久经沙场的老兵,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能以一敌百,结局当真不好说。
就在这谣言满天飞的时候,秦州度过了难得的安宁日子,因为接下来,宣帝宋斯远就宣布,他要亲自率军二十万,前往秦州讨伐逆贼宋斯义。
宋斯义命苏振为兵马大元帅,率秦州所有军队抗敌,而顾晏初为先锋官,带着五千精兵像是一把尖刀直戳敌军的“心脏”。
这场战争持续了三个月之久,两方都有伤亡,却谁也奈何不了谁,只有夹在这战火之中的百姓,苦不堪言。
眼瞧着到了腊月,秦州城的上空飘起了雪花,掩盖住了这里一切的血腥与杀戮,天地一片苍茫。
走在有些冷清的大街上,苏觅突然觉得她对这个城镇都陌生了起来,这还是她从小长大的,那个安静富足的秦州吗?
只要是战争,无论名义上是正义的,还是谋逆,都会伤及百姓,如今秦州的街上,已经几乎看不到做生意的小商贩了,街上一片萧条的景象。
苏觅看着洁白的街道,雪上三三两两的脚印,听着周围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衷心希望这场战争快点结束,让百姓休养生息。
如今内战还不是最可怕的,就怕秦州大乱,这个时候对面的东离国会趁虚而入,大楚内战消耗严重,东离国却是以逸待劳,若是这样,百姓可能会更遭殃。
顾晏初一直在外征战,苏觅与他也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了,心中的思念如藤蔓一般疯狂地生长,紧紧缠绕着她的心。
身后,突然有轻飘飘的脚步声传来,对方的身手应该不弱,苏觅回头瞧去,竟是已经贵为武帝的宋斯义,他竟也是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身边一个仆从都没有。
如今大战期间,没有时间给宋斯义重新造宫殿,只能将将军府作为临时议事之地,他这个皇帝倒是当的比较自由,还能自己上街逛逛。
苏觅躬身一揖:“臣女参见皇上。”
宋斯义摆了摆手,笑道:“不知为何,朕还是喜欢初次见你时,你无所畏惧,天真烂漫的样子。”
如今宋斯义已成为皇帝,苏觅哪里敢实话实说,自己当初只是在他面前卖弄心眼,只好含糊其辞地说:“如今已不是少年,哪里还敢那样无所拘束?”
宋斯义笑笑:“不忘少年心,才是做人最开心的一件事,朕多希望能回到少年时,没有纷争,没有屠杀。”
苏觅诧异地看了一眼,她一直以为,宋斯义除了不滥杀无辜,与宋斯远也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皇家父子兄弟争权夺利罢了,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
宋斯义苦笑:“怎么,看你的目光,觉得朕是个嗜血好杀之人?”
苏觅立刻停下脚步:“臣女不敢。”
宋斯义伸出泛着薄茧的食指,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你呀,当真是比三年前无趣了很多,谨言慎行也要分人,我们好歹也算是老熟人了。”
苏觅尴尬地笑笑,如果两面之缘也算是老熟人的话,那她与武帝的确算得上是了。
“苏姑娘,你小时候,可有想过长大了要做什么吗?”宋斯义继续往前走,“朕是想过的,朕要给百姓一个安稳富足的大楚,一个清正廉明的朝堂。”
苏觅对于武帝这伟大的理想不予置评,她轻声说:“自然是想过的,我自小最崇拜之人便是爹爹,我想做一个和他一样,保护一方百姓的女将军。”
宋斯义赞许道:“姑娘当真是好志气,那……姑娘可想过,如果有一日,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实现自己的一切想法,不受这天下任何人拘束?”
苏觅内心一震,她自然听得明白宋斯义这句话的意思,却故作不懂地说:“不受任何人拘束吗?恐怕只有皇上能做到,那不是谋逆犯上了?”
宋斯义也知道,以苏觅的聪明,必然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可她选择避而不答,那便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了,可他不死心,这天下只有与一个懂的人分享,才不会觉得贫乏无趣。
“姑娘知道,如今朕孤身一人,若姑娘愿意……”宋斯义索性将话说得更直白一些,让她无法躲避,“这整个后宫,都是你一人的。”
一个皇帝许下这样的诺言,但凡是个姑娘,一定会被打动,宋斯义对此十分有信心。
可惜苏觅不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她听到这样的话,突然单膝跪地,说:“臣女多谢皇上的厚爱,只可惜,臣女粗陋,不配皇上那辉煌的后宫,臣女只愿一生平凡,与心爱之人相知相守。”
这是明着拒绝,宋斯义在原地怔了很久,他怎么也没想到苏觅会这样弯都不打就拒绝他,世上竟有女子面对皇帝一人心和母仪天下,却不心动的。
“心上人?”宋斯义轻声说,“顾晏初吗?你们之间,是怎样的感情,才让你心甘情愿地拒绝朕?”
苏觅平视前方,坦然道:“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好个‘非君不嫁,非卿不娶’。”宋斯义喃喃的道,看着女子眸中的坚定,他突然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