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初突然大笑起来:宋斯义啊宋斯义,我与你多年交情,竟没想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你可以做到如此地步,颠倒是非黑白,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晏初,你笑什么?”宋斯义有些生气地站起身,“难道你不心疼斯敏吗?她还那么小,还没有真正尝到这人间滋味,就那么香消玉殒了。”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宋斯远?”顾晏初停止了笑,蓦然问道,“是因为怕自己背上弑兄的罪名吗?”
宋斯义气得唇角微微抽搐,抬起手,似乎很想一拳打在顾晏初脸上,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如今朕在你心里,就是一个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之人?”
顾晏初不说话,用沉默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短短几个月,颠覆了之前多年的兄弟情,他还能说什么呢?
宋斯义重新坐下,淡淡地说:“晏初,我们兄弟无论有什么龃龉,都放在以后说好吗?如今秦州恐怕危矣,此次非元帅不得解,如今元帅定是气着,你帮帮朕,让元帅出征。”
顾晏初冷笑道:“在皇上眼中,元帅就是一个为了私人仇恨而不顾家国之人吗?何况元帅从未气过皇上,他不过是小心翼翼地做一名臣子罢了。”
见顾晏初还是不接茬,宋斯义深深呼吸,说:“只要你说服元帅退敌,朕就允诺他回到秦州,从此不再干涉秦州任何军务,朕还会昭告天下那份诏书,为镇南王府平反,甚至可以恢复你的身份。”
顾晏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元帅自然是想回到秦州,可他并不是想自己圈地为王,他不过是与当初的镇南王府一样,只想守住大楚的门户,至于我,我从未想过恢复身份,我只想与苏觅在秦州做一对逍遥夫妻。”
宋斯义似乎咬了咬后槽牙:“好,朕答应你,且……绝不反悔!”
顾晏初盯着宋斯义的那双眼眸,似是多年前的那一双,却又不像,他淡淡地道:“那么臣……最后一次相信皇上,愿皇上福寿安康。”
宋斯义拍了拍手,立刻有内侍官上前将拟好的圣旨交给顾晏初,他接过来,朝宋斯义躬身一揖,转身便走。
还未走出寝殿,顾晏初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对宋斯义说:“杀了冯木,他不是能够助皇上坐稳这个位置的人,希望皇上能明白,臣,告退。”
顾晏初走后,宋斯义闭着眼睛沉默了好长时间,就在寝殿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时,他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旁边的内侍官说:“秘密处置了冯木。”
内侍官得令,立刻出去做事,冯木至死都还在算计着自己重新回到皇上身边之后,会怎样报复苏家和顾晏初。
顾晏初拿着圣旨直接回了将军府,他想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觅儿,又让何铄直接去元帅府告知岳父。
苏觅看到让他们回秦州的圣旨,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拉着顾晏初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继而又拿着圣旨跑出去,边跑边喊:“今晚你自己睡,我去和秦悦挤一晚。”
顾晏初:“……”
他有些委屈地抿唇一笑,今晚这么开心的事情,不是应该和他在一起嘛?
秦悦得知消息,笑着笑着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她说:“希望我们回去还来得及。”
苏觅握着她的手:“一定来得及,有风叔在,事情绝不会太差的。”
……
次日清晨,苏振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宫谢恩,之后便去了华京城校场,他点齐皇上给的十万兵马,在朝臣们的目送下,便往秦州而去。
顾晏初与苏觅则慢一些,他们要将东西收拾好,又带着秦悦这个孕妇,不能走得太快,便迟了两日。
虽然只是迟了两日,苏觅却已经开始向往秦州的空气,也不知道回去面对的会是怎样的情形,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顾晏初出去不知办什么事情,苏觅和秦悦正在府里收拾东西,青龙突然来说,皇帝来了,指名要见苏觅。
苏觅有些不悦地说:“就说我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青龙正要听话地去告诉皇帝,却被秦悦拦住,她对苏觅说:“觅儿,都要走了,如他所说,并未对我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你还是见一见吧,把话说清楚也好。”
苏觅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与青龙一起去了将军府前厅,宋斯义已经在那里坐着奉茶,她进去便欠身一揖:“臣妇参见皇上。”
宋斯义听到声音,朝她深深地看了过去,甚至忘了让她起身,片刻之后,听到身后内侍官轻声提醒,他才反应过来,让苏觅起身。
宋斯义看着她柔声道:“苏觅,我们认识也有好几年了,从未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如今你就要离开了,甚至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勉强坐下来跟朕说两句吧?”
听到皇帝有些卑微的声音,内侍官惊呆了,在原地傻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
苏觅始终是低眉垂目的,她面色平平地说:“臣妇似乎与皇上认识很久,却又觉得从不认识皇上。”
宋斯义苦笑:“我知道,这些日子的事情,你都怪在我的头上,可我……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你信我吗?”
苏觅依旧不抬头看他:“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妇不敢对皇上有所怨怼。”
他说一句就被苏觅回一句,这个聊天似乎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宋斯义突然说:“觅儿,当初让你做皇后,我是真心的,所以我不会伤害你身边的任何人。”
苏觅蓦然抬眼看了一眼宋斯义,继而又恢复之前的样子,说:“臣妇多谢皇上厚爱,只是臣妇自小生长在边关,粗鄙不堪,当不得皇上如此厚爱。”
宋斯义自嘲似的笑了笑:“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让你明白的,以后,你安心待在秦州,恢复你自有自在的日子,我喜欢那时活泼可爱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