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怎么样,才能要你早日康复呢?怎么样,才能让你重新回到以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状态呢?怎么样,才能让你一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呢?】
周槿坐在椅子上,眼泪婆娑的凝望着病床上躺着的青年病人。他的脸色惨白,眼睛下方是一片青黑色,显得脆弱又疲惫。有些干裂唇瓣早已失了血色,在苍白色下隐隐透着浅淡的嫩红。他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呼吸声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怪不得他一定要支走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哥哥。周槿低下头,看看手里握着的暗红色纸团。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秦景行才找了借口,要哥哥先回去,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秦景行才不肯吃哥哥带过来的稀粥……你不愿你挂心的每一个人发现异样,你不愿你挂心的每一个人伤心,你不愿你挂心的每一个人难过……你能照顾好每个人的情绪,却偏偏,只忘了自己。忘了秦景行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忘了秦景行也会生病,忘了秦景行也会难过……
或许,还有一个人,你永远不会知道,她会因为那个叫做秦景行的青年男人的难过而加倍加倍的伤心。
周槿暗暗伤神,默默垂泪。她伏在床边,仔细的观察着秦景行平静淡漠的呼吸,仿佛要将眼前这个病人的形象深深的印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秦景行默默躺着,眼皮轻微的颤动了几下之后,就缓缓慢慢的睁开了。那一双曾经透亮清澈、意气风发的眼睛,现在却明显的只剩下了深深的疲惫蕴藏在里面,绵延不绝。
坐在床边的女孩子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自己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踏实与平静,一颗心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
“周槿,”秦景行躺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有些担忧,声音虽然比起以前低沉很多,却仍旧不改温柔的本色,“周槿,你怎么了吗?为什么整个人看起来都是这么伤心的样子呢?”
周槿抹抹脸上已经不甚明显的泪水,缓慢而坚定的握住了那双苍白瘦弱、布满了针孔的双手。“景行哥,对不起。以前不管我遇到什么,你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帮我解决问题,可是现在,你这样的难受,我却连一点点的忙都帮不上……”
“真是一个傻丫头。”秦景行放松下来,再次微微的合上眼,唇角带着一丝轻浅的微笑,“这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一点想要你回报的意图啊。”
是我的错,我知道的。如果不是当初你帮我的那些事情,秦景行又怎么可能会到了那家公司,签了那样的合同呢?秦景行本来是要轻轻松松的工作一段时间,然后自己再去创业的啊。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呢……周槿看着眼前苍白瘦弱却依旧温和可亲的那个青年,她不说话,心里却翻涌个不停。
秦景行温和的笑笑,“我只想,你能过得开开心心的,一直开开心心的,那样就好了。”
周槿使劲的点点头,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里热腾腾的,女孩子不愿再次教那青年看到自己的泪水,于是轻轻抽了抽鼻子,扯出一个笑容来。
秦景行只清醒过来这短短的一段时间,神思就再次模糊起来了。周槿看到他略略有些涣散的目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能温柔的帮那个躺着的病患抚了抚身上盖着的薄被,“景行哥,你再睡一会儿吧。我一直在呢。”
那已经陷入混沌状态中的病弱青年在一片眩晕中好似也听到了这句话,早已失了血色的薄唇微微的勾起一个弧度,绽出一个极其微薄却又满含幸福的笑容来。
周槿看着沉沉睡去的秦景行,疏疏淡淡的眉不由自主的拢在一起。怎么样,才能要你早日康复呢?怎么样,才能让你重新回到以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状态呢?怎么样,才能让你一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呢?
身后的病房门被人打开了,发出轻微的声响。周槿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虽然看上去已经并不年轻了,但自那稍具威严的面容上却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艳动人。那人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坐在病床旁边的周槿,只是双眼一直深沉的注视着病床上已经睡着了的秦景行。那女人疾步走了过来,深处保养得极好的双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睡梦中的男孩子的苍白色的脸颊。她的目光深沉,仿佛蕴藏了很多情感,却并不外露。
周槿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怯怯的叫了一声,“请问,您是哪一位啊?是来看景行哥的吗?”
那人听到声音,仿佛才注意到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一般。带着些高傲与不屑的样子转过了头,看向周槿。却在看到那问话的女孩子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她的手指抬起来,有些颤颤的指向了那个架着拐杖站在一旁的女孩子,嘴唇哆哆嗦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
周槿疑惑的看着那人的动作,在脑海里仔细的搜索过滤了一遍,发现自己确实是与她素不相识的,不仅更加疑惑了,“您怎么了?”
“你叫他什么?”那人已经站直了身体,像一只绷紧的弓箭一样,愤怒的看着周槿,伸手指了指床上躺着的秦景行,“快说,你叫他什么!”
周槿看到那人仿佛癫狂的状态,不仅更加胆怯,她眼睛瞟了瞟床上躺着的患者,秦景行还在静静的睡眠之中,呼吸浅淡却平稳。周槿仿佛有了些勇气,她压着声音,语气也没那么客气温和了,“您是来看景行哥的吗?如果是的话,他现在还在休息,您还是先控制一下音量吧,不要吵到他比较好。如果不是的话,就请您快点出去吧。”
那人的愤怒越来越明显,她朝着周槿慢慢的走过来,声音不降反升,几乎是对着周槿在咆哮,“我用得着你来教吗?!贱人,是谁准许你叫他哥哥的?!你配吗,你算是哪门子的妹妹!不过是一个贱人生的野种!”
这几句的声音很大,秦景行听到熟悉的声音,昏昏沉沉的转醒过来,他甫一睁开眼睛,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周槿涨得红红的一张脸,那双圆圆的眼睛里蕴满了泪水,她倔强的咬住了嘴唇,不发出一丝的哭泣声。秦景行张了张嘴,想叫周槿的名字,却猛然感觉一阵一阵的腥甜味道涌上了喉头。他自然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只能死死的咬紧了牙关,生怕那血流出来给周槿看到,徒然惹得一堆人伤心。
周槿死死的望着对面站立着的陌生女人,并没有发现病床上的秦景行已经醒过来,而那人也正满腔怒火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浑然不知躺在自己身后病床上的青年正死死的忍着呻吟。
“我,我们从来没见过面,你怎么,你怎么一见人就这样羞辱我?!”周槿强忍着泪水,有些哽咽的质问。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你有那样一个低贱又不知羞耻的妈,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叫什么景行哥,还妄想做秦景行的妹妹不成?!真真是那个贱人生的野种,简直是不要脸极了!”这一番疾言厉色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剑,狠狠的刺伤了周槿的心。她苍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看向那咄咄逼人的陌生人,刚要开口,眼前却忽然看到一片深深的血红色。
秦景行微弱的声音响起,那短促却悠长的一个字仿佛一声叹息,很快就飘散在空气中了,却让病房里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同时惊呼一声,扑了上去。
秦景行吃力的撑起身子,眼神涣散地开口叫了一句:“别……”伴着那一个字同时涌出来的,是大片大片鲜红鲜红的血液,那篇血迹在白色的薄被上迅速的蔓延开来,像是在一片大雪中开出了鲜艳的花朵一般,令人惊心动魄。那病弱的青年已然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的摇了摇,慢慢慢慢的软到在病床上。
“小景!小景!”那人早已失却了面对周槿时的严肃冷漠、咄咄逼人,只是焦急的摇晃着病床上已经陷入了昏迷的脸色苍白不停呕血的青年,“小景,你快醒一醒!”
周槿架着拐杖,泪水不知不觉间已经流了满脸,她慌乱的倾着身子,使劲伸出胳膊按下了床头的急救按钮,眼神在病房门口与病床间来回游移不定。她看到那人焦急的动作,不由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拉住那个陌生女人的胳膊,“你不要摇晃他,不可以的啊,血会呛到气管里面的!”
那陌生的女人听到这句话,吓得立刻松了手。回过头才发现周槿仍旧拉着自己的胳膊,不由一阵怒火,她使劲儿的挥开那女孩子的手,“你给我滚出去!”
周槿本来就是斜斜地站着,拐杖也是随便的支在地板上,这一下被大力的挥开,忽然就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摔倒在冷硬的地板上,拐杖也擦着地面飞到了病房窗户下面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