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静静看了一阵，相顾无言，之后由蔺凭川率先转身了。
我下意识脚下迈出了一步，想跟上去，但又停下。
静静看着他进了电梯，合上门，再下降……这全程男人都始终半合着眸，未曾与我对视一眼。
回到等候区，我静静坐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等到马总从急救室里出来。
他坐在轮椅上被推出来，左手臂半吊在脖子上，满脸擦伤，看上去很凄惨，好在精神还很清明。
我站起身，“马哥。”
从手术室里出来，能够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总是能让人心里踏实几分。马总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讲话，但是看我眼神里流露出了几分安定。
我说，“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手续我都帮你处理好。”
马总抖了抖眼皮，表示答应。
短暂的一番交谈后，护士便将他推去病房。
我找到医生，了解到马总的伤势不算严重，只是一只手臂骨裂，其他的都是皮外伤。反倒是那个小偷，摔断了两根肋骨，还刺穿了肺管，现在还没清醒过来。
处理完警方那边的流程，我总算有时间重新打量自己——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了红褐色，手肘和裤脚上都是灰尘，不可谓不狼狈。
这番模样，蔺家是不方便回的，公司又离得太远，好在已经拿回了背包和手机，我心里预备着找个酒店，换套衣服洗个澡再说。
正这样打算之时，忽然背后有人喊了我一声。
“孟星？”
回过头，只见乔静微微诧异地站在身后。
她见我这样，不由得问，“你……没什么事吧？”
我摇摇头，“说来话长……”
顿了顿，我又道，“你呢？来医院做什么？”
乔静已经走到我身边，说，“来看一个员工。”
她是个极其心细的人，体贴地提议，“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可以去我那里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我的车就在楼下。”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了。”
——
乔静的家就在她的安平医药公司附近，位于一套老居民小区里，一室一厅，虽然不新，但胜在干净敞亮。
我从浴室里洗完澡，换上了她的衬衫和长裤，卷发随意绑在了头顶，发尾处往下滴着水珠。
厨房里传来了食物的香气，不多时，乔静已经端着两个瓷碗出来，放在了餐桌上。
“到了晚饭时间了，一起吃点吧。”
不大的餐桌前，我与她面对面坐下，头顶是一盏橘黄色的吊灯，竟也照出了几分温馨平静。
我确实是饿了，这一天的劳心劳力，让我饥肠辘辘，几乎全程都在低头吸溜面条。乔静厨艺不错，面条煮的软硬适中，口味家常温和，比蔺宅那高档精美的宴席更令我的胃舒服。
反观另一头，乔静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数次看着我，欲言又止。
终于，她忍不住放下筷子。
“孟星，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抬起乌黑的双眸，等待她继续说，口中没忘继续咀嚼着。
但她的开头却是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昨天我去墓园，替我父亲扫墓了。”
我歪歪头，眨了眨睫毛，不明所以。
她意味深长地说，“我记得林宴白母亲的墓在哪里，所以路过的时候，我留心多看了一眼。”
我表情微微一顿，心已经有些拎起，但不想被她发现，于是继续低下头吃面，含糊地回了一句，“所以呢？”
头顶上，乔静温慢的话语，如平地惊雷。
“我看到姚文娟墓前，有一束新买的白菊花。”
“……那又怎么样？”
乔静盯着我的每一个表情，仿佛要从中窥探出蛛丝马迹。
“你也许知道，三天后是她的祭日。提前祭拜的人，说不定就是她的亲属。”
“我记得姚文娟是有一儿一女的，她的女儿从不会去祭拜，这七年来，墓前没有过一束花。我想今年，林雯雯也不会忽然转性吧。”
话说到这里，乔静戛然而止，留下了无数想象空间给我发展。
不是女儿，那又是谁？
我的心闷声一沉，一言不发地吃完了最后一根面条。
再抬起头，我淡淡道，“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