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腾死了,但曹祜的心却颇不宁静。
其实曹祜一直有个疑问,马超为什么会起兵造反?
虽然有说马超和马腾关系不好,也有说马超性类羌胡,不奉父母,还有说因为曹操想攻打汉中,需要借道三辅,马超等关中的中小军阀担心曹操是假道伐虢,为了自身利益,不得不反。
但曹祜却仍觉得有问题。
造反这个事,最重要的是权衡利弊。诚然曹军主力进入关中,会威胁到这些关中小军阀的利益,可这不是必然的。一旦造反失败,局面反而会更糟。
就好像双方谈判,一方开出条件,另一方也不还价,而是直接掀了桌子。
曹祜心中总有疑虑,便前去拜见荀攸。
荀攸比曹操小两岁,也是五十多的老头了。他是曹操五大谋士里最不出名的一个,其他四个荀令君,郭鬼才,贾乱武(毒士),程肉干,至于荀攸,只怕没多少读者记得。
可实际上,荀攸才是曹操真正的谋主,外愚内智,外怯内勇,临阵出谋划策,都是他的事。
这几年,自曹操与荀彧矛盾突出之后,荀攸一直避让不出,虽官拜中军师,丞相府第一人,却几乎是半退隐状态。
荀攸与曹祜没多少交集,见曹祜前来,还以为曹祜是在拉拢他。可是听了曹祜的困惑,却是哑然失笑。
“龙骧将军何以这般在乎马超造反的原因?”
“不知其因,如何击败此人。”
“龙骧将军觉得马超不该反?”
“自然。”
曹祜道:“关中军阀,虽然数目众多,兵力也不少,可各自为政,本身实力并不强。若是马超降服其他九人,尚可理解。可他本人,兵马不过万人,凭何造反。
朝廷进入三辅,并非一定要剥夺他们的实力。若是朝廷真有此举,再反亦不迟,何至于闻讯而反之。
最重要的是,他们本就实力不强,并无割据之可能。而臣服朝廷,哪怕放弃军队,丞相亦不会亏待。到时高官厚禄,富贵一生,如段煨、张绣一般,岂不美哉?”
荀攸没想到曹祜竟然有些幼稚。
“我军借道三辅,其实是逼这群人表态,而结果就是这群人都反了。
龙骧将军说得都对,对于马超这群人来说,不反比反好。可是龙骧将军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属下呢?
马超这些人,交出军队,确实可得富贵,可他们的部曲,下属,只怕未必。
众人麾下,势力极为复杂,多夹杂羌胡之兵。这些人不慕忠义,只在乎利益,哪怕是主将损害其利,造反亦是义无反顾。
而一旦马超等人交出军队,其部或是被裁撤,或是被分解,所以他们绝不会允许马超等人交出军队,彻底屈服。
所以整个关中的军阀,无一人投降,便是此道理。
马超等人不投降丞相,可能以后会死;可现在投降,立刻就死。”
曹祜听后,有些恍然。
“荀公,前些日子,刘雄奉命招降旧部,却为其部党挟持,起兵作乱,便是此原因吧。”
荀攸点点头。
“既然如此,凉州诸豪便无法约束了吗?”
“高官厚禄总比不上活命,将军要让他们感到死亡的威胁,这才有投降的觉悟。三辅背靠凉州,而凉州地广人稀,面积广大,这些人总觉得有退路,这才敢造反。
若是公子能趁机攻取雍州,必能使得凉州群豪震惶,则凉州可安。”
曹祜听后,眼前一亮。
凉州已经烂透了,谁去了都是一脚踏入泥潭之中。可是绕过凉州取雍州,然后东西夹击,反而效果更好。
历史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三郡皆降,雍州(汉末的陇右是凉州,河西是雍州;曹魏陇右和关中是雍州,河西是凉州)震动,就是因为河西地区控制在手,又有徐邈坚守陇西郡,这才没让曹魏在凉州的统治崩盘。
“多谢荀公指点。”
曹祜和荀攸聊了许久,方才告退。
荀攸将曹祜送出门又道:“主将可用意志驱使士兵,而士兵亦可用意志来挟制将军,谁强谁弱,全凭局势。”
曹祜离开荀攸府上,心中却一直在盘算此事。
回家路上,正遇桓范,曹祜便将其请到自己车上,说起了今日去拜见荀攸的事。
桓范思索良久,这才问道:“公子,请恕范不敬,我有一问,恳请公子能够郑重回答。”
眼看桓范如此郑重,曹祜也严肃道:“元则请言。”
“公子在外,若是有一天,丞相暴毙,又未传下继位谕令,敢问公子麾下兵将,可会为公子死战。”
曹祜一时沉默。
别管曹祜折腾的多厉害,今天若反,明天一多半人就会背叛他。
桓范也未催促,而是坐在一旁,等待答案。
“若与大父战,我实无一分胜利可能,若与旁人,若能占据潼关,方有五分胜算,至于我麾下士兵?”
曹祜摇摇头。
“我自问爱兵如子,待人以诚,但也不敢说他们会死战。”
“公子麾下,那些奴隶、部曲,自然死战,籍贯凉州、三辅之兵,也当效力。但还有相当一部分军队是丞相给的,这里面很多人的家眷,或在许昌,或在邺城。
一旦对方以家眷相挟,只怕军中生乱。”
“元则何意?”
“这些家眷,肯定不可能迁入三辅,丞相也不会同意,但是亦有办法。若是公子给这些人分发土地,帮他们娶妻生子,落户三辅,那到了兵戎相见之日,他们心里想的是邺城的家人,还是左冯翊的家人,犹未可知了。”
“贸然分田,大父若知道了,如何同意?”
“关中多荒田,而公子是屯田中郎将,完全可以用赏赐换土地。而军中俘虏的女子,赏赐给下面的士兵,旁人总不能有异议吧。
有田有妻,自然便落户关中。
除此之外,公子可以多向丞相索要田地,同时请求将部下家眷安置在一起。如此便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此事上。”
“元则所言有理。”
曹祜看着桓范,有些惊叹。
他这个好友,真可谓一顿子坏水,令人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