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说得从容,二人倒是愣住了。
曹祜说的,虽说很难,可对于二人这种水平的弓箭手来说,并非不能完成。若是换一个普通人,二人也就试一试了。
可这是曹祜,曹操的亲孙子,若是一个失手,将其射死,他二人如何交代。
眼看二人不说话,曹祜笑道:“怎么,怕做不到啊?”
夏侯称道:“公子,要不,还是换个人。”
“这怎么能行,咱们三人比箭,我怎么能置身事外。若是你二人有一人射中,便算他胜,你二人要都射不中,就算我胜了。”
“公子。”
“郝司马,听说你出身贫寒,是从小卒做起的,我最佩服你这样的人才。底层出身的边将,当是豪爽直率,义薄云天,认准的事情,八马拉不回,现在婆婆妈妈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郝昭不说话,而夏侯称还是不肯,他太清楚曹祜特殊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一旦曹祜出了事,他百死难恕其罪。
“公子,还是不行。”
此时的夏侯称,有些不知该如何收场,便频频看向场外的父亲,希望父亲能转圜一二。
夏侯渊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做。
就在这时,一人喊道:“叔权(夏侯称字),且试一试。”
来人正是曹操。
曹操也是为外面的欢呼声吸引来的。他过来时,正巧郝昭射飞鸟结束,曹祜提出新的比箭方式。
他一开始也很震惊,后来却又佩服起曹祜的胆量来。这个时候,他倒是想看看曹祜在生死关头的反应。
夏侯渊看到曹操,立刻上前道:“丞相,要不还是算了吧。”
“好男儿一诺千金,怎么能算了呢。就按阿福说得比试。今日得胜者,赐锦袍一件,铠甲一具,金牌一面,良驹一匹。”
“是。”
曹操将赏赐都开出来了,不比也得比了。
夏侯渊走到儿子身旁,意味深长地看了儿子一眼。
“叔权,伯道,拿出你们的真功夫来,好好比。”
“唯。”
夏侯渊走后,二人互看一眼,然后纵马向后奔去。二人的速度皆是不快,倒是有种晃悠的感觉。
差不多约百步远,夏侯称先出手,只见他面色凝重,拉满弓有数息,弓箭方才飞出。
这箭从曹祜侧面一尺的地方射过,又向前了十余步,方落在地方。
而在夏侯称出手的同时,郝昭一箭也飞出。这箭从曹祜另一侧半尺的距离飞过,带起曹祜的头发,也插入地上。
曹祜看得出,二人担心射中自己,故意放水了。
他也没说什么,轻轻一笑,将柰果拿到手中,然后纵马来到夏侯渊的身边。
“看到表叔和郝司马的射术,我也手痒难耐,姨祖父,可否为我做箭垛?”
夏侯渊一愣,然后笑着说道:“阿福,你技艺如何?若是箭术太差,将我射死,我可就太亏了。”
“姨祖父一观便知。”
“好。”
夏侯渊没有丝毫畏惧,纵马上前,来到校场中央,将柰果放到头上。
曹祜手握长弓,猛挟马腹。马儿吃痛,向前疾驰。
到了约百步的距离,曹祜又是翻身搭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眼花缭乱之间,箭已射中柰果。
众人见状,齐齐欢呼。
曹祜三人纵马来到曹操身前,曹操笑问道:“阿福,你就不怕失手,射中妙才啊?”
“大父,我的箭搭在弓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能够射中。”
“你就这么自信?”
“己不自信,何以信于人?”
曹操听后大笑。
“你三人俱是勇武不凡,若是只赏一人,反倒不美。既然如此,锦袍、精锴、金牌、良驹各赐一。”
“多谢丞相。”
众人散后,曹操向曹祜低声问道:“阿福,你就没想过夏侯叔权和郝昭二人,会射中于你?”
“想过。”
“那你如何还敢赌?”
“若不如此,如何练就一身铁胆。不在乎别人的命,并不值得敬佩,不在乎自己的命,方是真英雄。”
曹操一愣,犹豫半晌,方才说道:“往后,还是不要再这般行险了。”
他这孙子,哪里是只小绵羊,而是一头猛虎。
而夏侯称跟随夏侯渊回了军帐,心中久久未曾平静。
夏侯称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父亲,我今日输了。”
“知道输在哪里了吗?”
“我的心态,不如祜公子。”
“叔权,你文武双全,同辈人中,无出其右者,这是好事。可你未经风霜,终究还是差了一些。
叔权,须知那些捧你敬你之人,敬的未必是你。”
“父亲,我这就去军中,从士卒做起,好好磨炼自己。”
“嗯!”
对于这个三儿子,夏侯渊是最看好的,也是最悉心培养的。老大夏侯衡太柔顺,不类己;老二夏侯霸虽然至孝,可是太鲁莽;只有老三,能文能武,勇略兼备,堪当大任。而其余诸子,则有些太小。
“父亲,祜公子这一来,储位会不会?”
“你怎么想的?”
“咱们家和祜公子的关系太特殊了,一旦祜公子争夺储位,咱们家想不卷入都难。我是怕。”
“你怕什么?”
夏侯渊瞪了一眼儿子。
“我知道你跟三公子(曹丕)关系好,但不要因为这些,影响了你的判断。支持谁,不支持,从来不仅仅因为亲疏。”
“是父亲。”
撵走儿子,夏侯渊坐在帐中,摩挲着手里的剑。
若是可能,他当然希望曹祜成为曹操的继承人。曹操的天下是他们谯沛武人打下的,这天下,也该他们谯沛之人来坐。
至于曹丕,无论是他,还是曹洪,俱亲近不来。
“孟德啊孟德,上天让你失了子修,可又送来阿福,这一次,你可莫要自误啊。”
······
此次比斗之后,曹祜在军中的名声更上一个台阶。上上下下,都知道曹操的长孙曹祜是个有胆有识,勇武不凡之人。
现在的曹祜走到哪里,都有人尊称他一声“祜公子”。
不过曹祜并未自满,他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那些支持曹丕、曹植的人,肯定不会放任自己的地位无限增高的。
接下来,这群人可能就会给自己使绊子了。
很多人希望看到自己,爬的高,跌的惨。
曹祜以为风波会由小变大,渐渐成型,但他万万没想到,麻烦比他想的,来的还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