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曹祜辞别了家人,西去长安。
此番离邺,曹祜本来想带上母亲羊氏,奈何羊氏想留在家中,陪伴婆母,因此未能成行。
于羊氏来说,她当然要跟着儿子。可儿子长大了,相依为命的婆婆却老了。
这次送别曹祜,丁氏格外地悲伤。
似乎是人老了容易感性,又或者担心,长安邺城,相隔千里,她与孙子,这次分离,今后又能否再见上一面。
老太太眼含泪花,拉着曹祜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曹祜走后,曹操还埋怨道:“表姊,阿福此番离邺,两三年就回来了,你这般哭哭啼啼,倒是让阿福难受。”
“你懂什么?”
丁氏年已六旬,能否再见到孙子,谁又能知晓呢?
······
曹祜离了邺城,顿时有了“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一路上轻车纵马,很快进了上党郡。
众人到达壶关,正遇上南匈奴左贤王刘豹前来邺城朝贡。
刘豹是南匈奴前单于于夫罗的儿子,也是大名鼎鼎的蔡文姬的丈夫,还是汉光文帝刘渊之父。
曹祜顿时对此人有了兴趣。
毕竟后来的前赵,可是号称刘豹的子孙。
当然也就是号称。
拜刘渊、赫连勃勃认爹、认爷爷所赐,刘豹、去卑、刘猛这些汉末的人,每个人都活了百八十岁,七八十岁了还生儿子。
曹祜招来临晋国相温恢和军谋属王昶,问询南匈奴的情况。他二人都是并州太原人,与南匈奴算是邻居。
提到南匈奴,二人脸色俱不好看。
毕竟这邻居不是他们请的,是自己闯进来的。
“大将军,说起南匈奴,就不得不提呼韩邪了。前汉之时,匈奴内乱,呼韩邪逃入我大汉,在我大汉帮助下,重归草原。
呼韩邪有数十个儿子,其中有六人,先后担任单于。
到了光武年间,呼都单于(呼韩邪第九子,名舆)死后,有继承人资格的匈奴贵族无数,于是多人发生动乱,其中乌珠留若鞮单于(呼韩邪第五子,名囊知牙斯)的儿子日逐王比(名字就叫“比”)自立为醢落尸逐鞮单于,投靠我大汉,被光武皇帝安置在河套地区,其部便是现在的南匈奴。
南匈奴实力并不算强,虽然他们一度帮助我大汉击败了北匈奴,可是很快便迎来了另一个敌人鲜卑。
在鲜卑人的打压下,南匈奴的王庭一路南迁,先是到了五原郡五原塞,又进入西河郡美稷县(今内蒙古准格尔旗西北),又到了西河郡五国城。
百余年来,时叛时降。
熹平北伐时,屠特若尸逐就单于也奋起了一把,跟着我汉军出征塞外,最终几乎全军覆没。从那以后,南匈奴就一路往南跑,再不管塞北老家了。
黄巾乱后,南匈奴又发生动乱,休屠各胡与南匈奴部分贵族联合,先后攻杀西河郡太守邢纪和并州刺史张懿,又攻杀了亲汉的羌渠单于。
我大汉朝廷无力顾及此事,因此默认了南匈奴内部的叛乱。
此事激怒了羌渠单于之子于夫罗。”
曹祜插嘴道:“我记得当时是张纯张举之乱,朝廷派南匈奴出兵支援,部队便是由左贤王于夫罗统帅。”
“大将军所言不差。”
“我大汉做的,甚是不妥。”
人家于夫罗一家帮你大汉平叛,现在后方叛乱了,你大汉不仅不帮着于夫罗平叛,还承认了叛军,简直让人无语。
温恢点点头。
“之后于夫罗对大汉心存怨恨,便联合盘踞在河东郡的白波贼,屡屡进犯我中原腹地,还先后与袁本初和魏公交战。
魏公两次击破于夫罗,这才让南匈奴安稳下来。
于夫罗死后,其弟呼厨泉继任成为单于。其子刘豹,则被立为左贤王。”
曹祜突然问道:“呼厨泉年纪有多大了,刘豹年纪又有多大?”
温恢不知,王昶道:“呼厨泉今年五十有一,而刘豹今年四十岁。这是之前太原郡文档所载,应该没错。”
“刘豹年纪,看来不小了。于夫罗死于兴平二年(195年),今已二十年,安有为太子二十年而不想登基的太子?
匈奴人素来短命,刘豹再等下去,只怕未必活得过其叔呼厨泉。”
温恢、王昶二人,俱是一愣。
曹祜也不与二人解释,便让人去邀刘豹。
刘豹其实也想来拜访,但他担心不讨喜,因此并不敢来。听闻曹祜派人来请,喜不自禁,连忙让人准备礼物。
礼物都是现成的。
说是朝贡,但到了邺城,该贿赂的人,一个也少不了,所以本就有给曹祜准备的礼。
见到曹祜,刘豹立刻上前行礼。
他这个南匈奴左贤王,在部落内部确实显赫,可在曹祜面前什么也不是。
南匈奴当年也是跟曹军交过手的,建安七年(202年),南匈奴在平阳惨败,这才降了曹操。
曹魏北方安宁,全是打出来的,南匈奴、三郡乌桓、代北乌桓、中部鲜卑、卢水胡、湟中羌、武都氐人,等等,全让曹魏打了一个遍。
曹祜很热情地让人扶起刘豹。
“左贤王,不必这么客气,咱们还有亲戚关系。”
刘豹听后,自是不解。
“你之前的夫人蔡氏,他的亲妹妹,是我的亲舅母,我与左贤王的爱子,还是表兄弟。左贤王爱子这次可跟随你来了?”
“没,没。他,他们都在并州。”
曹祜笑道:“下次左贤王再来,一定要把他们带来,汉家外甥,自然要与母家多多亲近。”
刘豹实在不知曹祜何意,但他想着若是攀上这层关系,有利于他在邺城朝贡,因此倒是顺着曹祜的话。
看来之前不怎么重视的那个儿子,今后要另眼相待了。
二人初次相见,所谈甚为宽泛。
曹祜先了解了南匈奴的情况,又询问了并州的汉匈百姓相处,最后才问道:“左贤王,我有两个问题,不知左贤王可否告知?”
“大将军请言。”
“据我所知,匈奴王室为栾提氏,左贤王如何姓刘?”
刘豹笑道:“不满大将军,早年我祖父羌渠单于去世,我滞留洛阳,便改为汉姓,后来返回族中,也就没再改名字。”
“左贤王所行,有礼也。匈奴本夏后氏之苗裔也,炎黄之种,自然是要用华夏之姓,此为正本清源也。”
“大将军所言极是。”
这个年代,大汉把周边外族多归为汉家人,周边外族也拼命承认,倒是一拍即合。
“左贤王不仅要自己改,还要劝说身边人都去改。匈奴入汉,已经百余年,本就是一家人,拘泥于种姓,乃是迂腐之见。”
刘豹听后,大喜过望。
“难得有大将军这般明见之人,不歧视我等塞外之民,我匈奴上下,感激不尽。”
曹祜摆摆手。
“我的态度就是,只要听从汉天子调遣,就是一家人。”
二人吹嘘一阵,曹祜又问道:“左贤王,我看你年纪,应该不小了,持至尸逐侯单于(于夫罗的封号)去世时,你应该已经成年了。
为何继承匈奴单于的,不是你,而是当今单于?”
刘豹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