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基一行跟着桓贵的运粮队伍,一路毫无阻拦地来到新丰城下。
虽然前线战事如火如荼,可新丰内外的气氛,却颇为轻快。军中上下,都急着揽财置业,早忘了身侧还有持刀的敌人。
对于这种状况,马玩军也有理由。
数月来,他们一直在关中收集粮草,打仗的机会完全没捞到。别人都在前方建功立业,还不允许他们在后方享受一番吗?
新丰城门大开,守门是一个军侯。
这军侯姓梁,平日里见多了来送粮的豪强,知道有油水,当即便来到城门洞中,拦住了桓贵一行。
“你们是做什么的?”
“小人桓贵,奉我家主人之名,特来敬献马将军。粮食一千石,布五百匹,以谢马将军保奏之恩。”
梁军侯见状,让人上前检查一番,确认是粮食和布匹,这才说道:“文书没错,东西也没错,不过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抢了文书,伪装成桓家人,来诈我城池啊?”
“将军说笑了。”
桓贵很清楚对方的意思,立刻从怀里拿出一个金饼递了过去。
“将军,我还给弟兄们带了三十匹布,请您笑纳。”
梁军侯很自然地接过金饼,毫不避讳地在手中掂了掂重量,约有一斤重,这才笑道:“看来你们不是贼人假扮的,是要诚心诚意地投靠我军。
行吧,进去吧。”
“多谢军侯!”
桓家的车队正要进入,这时梁军侯看到后面跟着一队骑兵,立刻问道:“后边是什么人?”
桓贵还没回答,这时一辆车子的车轴突然断了,车上的粮食也滚了下来。
两个士兵上前查看情况,一旁车子的车轴也断了。
“怎么回事?”
梁军侯挎着刀上前询问,这时一个车夫赶紧说道:“将军,车轴断了,我们马上修,马上修。”
“快点啊,别堵门。”
桓贵也跟了过来,可脸色却突变,因为这个车夫竟然是之前与他们同来的王双。他不知道,王双不是韩遂军的骑将吗,何时变作车夫打扮?
桓贵一时打了个寒颤,浑身透骨的寒。
“我跟你们说,赶紧的。”
梁军侯话还未说完,正低眉顺目的王双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插入他的胸膛。梁军侯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上伤口,死都未曾闭目。
王双抽出车上藏的环首刀,高声喊道:“奉曹丞相之名,袭破新丰城。韩遂、马超在渭南败了,正四处溃逃,尔等已无救兵,投降不杀。”
随着王双动手,王基带着众人冲入城门内。
一场混战,瞬间爆发。
城门处守军并不多,王基很快占领了城门,但他很清楚,真正的危机,还未出现,他得在曹祜赶到前,守住城门。
眼看桓贵还未死,王基立刻对其喊道:“桓贵,你与我们一同袭击了新丰,不帮着我们守城吗?”
桓贵见状,立时骂道:“狗贼,竟然诓骗于我。”
“桓贵,门是你桓家叫开的,粮食也是你桓家运来的,你现在说此事与你桓家无关,你问问马玩信不信。
你桓家现在是叛了朝廷,又得罪了马玩,不管谁胜,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唯有帮着我守住城门,将功补过,你桓家才有一条活路。”
桓贵脸色数变,可心中却明白,对方所言有理。
“我若帮你们,曹丞相真的能放过我桓家。”
“给叛军一些粮食,本来就是小过。此番攻打新丰的主将,乃曹丞相的嫡长孙,你觉得他能不能让你们桓家活命。”
听到这,桓贵再无犹豫。
“兄弟们,奉家主之名,讨伐叛逆马玩。”
众人一时愕然,但很快便对叛军发起攻击。
私兵就是好,听话。
众人杀散城门处的叛军没多久,城中援兵从数个方向赶来。
城中守将马玩,虽然这数月来沉浸于温柔乡中,几乎将骨头都泡酥了,可到底是领兵多年的悍匪,反应很是迅速。
虽然不知对方身份,数量,但马玩很清楚,若不能夺回城门,后患无穷。
因为马玩将军队都派出去四面掳掠粮草去了,城中军队不过千余人。马玩便率领少量骑兵,赶往城门处。
有了马玩督战,叛军士气大震,一波接一波,如潮水一般,涌向城门。
王基令人搬来拒马御敌,眼看挡不住叛军,又命人以尸体为屏障,同时将大车的车轴全部砍断,堆积在城门洞中。
王基知道曹祜很快会赶到,更不敢松懈分毫。
双方在城门内外,陷入苦战。
眼看夺不回城门,马玩亲自带敢死队冲锋。众人身穿铁铠,手持巨剑,排成密集的阵型往前涌。
桓家私兵,早已崩溃,只剩下王基数十人苦苦支撑。
王双数十人,都是骑兵,在城门内酣战,并不占优势,眼瞅着叛军推车搬粮,开出一条道路。
情况已万分危急。
“子全,点火,将车子、粮食都点着。”
“是。”
不过一日,王双已对王基万分佩服。听到命令,虽然不解,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带人点燃了城门内的运粮车。
火势很快便在城门洞内燃起,烈火熊熊,立时将他们与叛军给割开。
城门洞内,火光照得王基的脸忽明忽暗,一如他的心那般,难以平定。这些粮草烧完,自己就再没有倚仗了,而曹祜,不知还得多久赶来?
此时的曹祜,带着众人拼命往新丰赶。为了尽快抵达,沿途已经不再躲避哨探、百姓。
众人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赶到渡口,可是众人携带的船只不足,难以迅速渡河。
曹祜最先渡河,待有百余人过河后,便不等后军,立刻下令往新丰赶。
如此焦急的模样,连平日里很少言语的黄朗都忍不住劝道:“公子,欲速则不达,士兵体力消耗巨大,很多部队都跑乱了,我知你心忧伯與,可这样赶往新丰,事半功倍。”
曹祜摇摇头。
“文达,我们可以等,伯與不能等,新丰城也不能等。所以要拼命向前,今日死也要死在赶往新丰的路上。”
曹祜紧紧握着马厩,遥望南方。
一将功成万骨枯,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