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曹祜初来乍到,便要查看账册,众人脸色皆变。
王授上前禀道:“明府,你们远道而来,鞍马劳顿,何不好好歇息一番,再问政事。再说今日也天晚了,很多属吏,皆已下值,很多文卷,怕一时找不齐。”
曹祜笑道“没事,你们能找多少,我看多少。不瞒你们,我对左冯翊,并不了解,若不做点功课,怕明日与你们谈起政务来,惹了笑话,令人耻笑。”
曹祜一再坚持,王授也没有办法,只得同意。
因为天色已晚,曹祜没留众人多时,便屏退众人。
这时徐邈道:“明府,我知你急于掌控左冯翊,可刚来便要查账,实在是有些着急了。”
“景山是想跟我说,我可能见不到账本。我早就知道。”
“那明府这是?”
“打草惊蛇。一潭死水,波澜不惊,谁知道水下是虾米还是鳄鱼,扔下一块石头,探探深浅吧。”
曹祜笑道:“景山觉得,我有几成可能,见到账本、文册。”
徐邈没有回答,曹祜自答道:“不到一成可能。对于这群人来说,战乱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可以平账。
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能推到叛军和死人头上。
多来几场战乱,官府里剩下的,都成好人了。”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张球来报,前衙和隔壁的官仓失火。
曹祜听到,走出门外,便见烈火熊熊,带起阵阵浓烟,虽是夜里,光亮却如白昼一般。
听着隔壁大呼小叫的声音,曹祜没再观看,转身进了堂中。
“景山,我说什么来着。”
徐邈恨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他们怎么敢?前衙和府库同时着火,是当我们是傻子吗?我知道他们可能会对账本动手脚,可这般明目张胆,实在是胆大包天。”
“他们想瞒混过关,并非没有办法,可最终还是用了如此决绝的手段。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他们根本未将我这个左冯翊放在眼中。在他们看来,他们有兵,有粮,还和匪寇勾结,他们觉得谁来左冯翊,都得听他们的安排。”
此时不远的王家,王授和徐英等人一起看着火光,面色并不好看。
“伯济,到底是曹丞相的孙子,不要做的太难看。同时两处起火,曹祜又不傻,他能看不出来。
自古以来,下不与上斗,人家到底是左冯翊。”
徐英四十多岁,皮肤白皙,保养的很好,对于王授的担忧,他根本不以为然。
“看出来又如何?王叔,一个十几岁的小儿,黄口孺子,乳臭未干,不过靠着有个好祖父,才能做到两千石,你信不信,咱们只需恫吓一番,他便要吓破胆了。
王叔放心,他若是不听话,我就让羌人来个兵临城下。我认他是丞相之孙,看那些羌胡认不认。”
“不要太过火,丞相毕竟还在关中,打了小的,惹来老的。”
“王叔,丞相来了,咱们也是帮着讨胡的功臣。咱们干什么了?又没有造他曹家的反,他还想怎么样。”
眼看劝不动徐英,王授只得叹了一口气。
而徐英看着老态龙钟的王授,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暗骂。老不死的,这么大年纪还霸占着郡丞一职,还不赶紧退位让贤。
左冯翊自一分为二后,东面的左冯翊便以王、徐二家为首,王授不退,他就别想做郡丞。
徐英走后,王授之子对王授说道:“父亲,这一次徐伯济可能真错了,若是个中年人,可能会和光同尘,可曹祜是个小孩子,意气正盛,怎么可能会屈服。
王授听了,没有回答,现在是覆水难收了。
火烧了半夜才结束,而曹祜根本没有等,早早地便睡了。
次日一早,王授、徐英前来郡府向曹祜请罪。
曹祜便道:“王郡丞,咱们府库里有多少粮食。”
王授道:“叛军作乱,让他们洗劫了一番,府库里只剩两万石粮食。可是昨夜走水,竟然全烧了。”
“咱们去看看。”
此时城中官仓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只剩下断壁残垣,砖头瓦砾,还有未尽的硝烟。
曹祜走在其中,面色倒是如常。
“王郡丞,马超还给咱们留了两万石粮,倒还是个好人。”
不待王授回话,曹祜随手抓了一把烧剩的灰烬,轻碾了一下,没有说话。众人也不知其意,只是提心吊胆,唯恐曹祜发作。
曹祜逛了一圈,似乎没发现什么。
“走吧!”
眼看曹祜要离开,仓曹掾才松了一口气。
曹祜则一把拉住王授的手,与他一同出了粮仓。到了门口,曹祜低声说道:“王郡丞,做的还不算太假,知道烧些木头以替代粮食。
只是你知不知道,木头烧完的灰烬,和粮食烧完的灰烬,并不相同。”
曹祜说完,扬长而去。
而王授满脸的惊恐,手臂颤抖,不能言语。
这时徐英来到王授身旁,低声问道:“王叔,府君说了什么?”
“事发了,府君看出你们是用木头代替粮食了。”
徐英听后,脸色亦是一变。
“他说要怎么办了吗?”
“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曹祜此举,倒是让徐英摸不着头脑。只是他素来阴险,用心也多从恶起,因此厉声说道:“引而不发,搞不好想拿捏咱们。”
“伯济,你的意思呢?”
“让冯翊羌党氏动一动,来一出兵临临晋。”
“伯济,你疯了,曹祜若是有事,谁也承受不住曹操的怒火。”
“王叔,我可没有糊涂。我当然不会杀曹祜,可一旦羌胡作乱,曹祜势必要出兵平叛。可左冯翊无兵无将,他能怎么办,只能求咱们。
不到险恶之时,他是不会明白咱们好的。”
“切不可弄巧成拙。羌胡狼子野心,可用而不可倚重。党氏父子,野心勃勃,意欲染指左冯翊之心,路人皆知,莫要引狼入室,养虎为患。”
“王叔,你自己也说了,曹丞相在关中呢,党氏父子若聪明,就该知道适可而止。若是他们真的找死,咱们也能换一个人来扶持。
党氏父子在左冯翊蛰伏二十年,羽翼渐丰,渐渐忘了他们的身份,咱们也该换个听话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