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七日,曹祜还没想好下一步的用兵计划,一封密信穿越三千里地,从邺城送来。
这信是曹祜祖母丁氏在七日前发出的。
曹祜的祖父曹操病了。
曹操得了急症,昏迷不醒。丁氏担心曹操不能醒来,乃命人赶往益州,给曹祜送信,招他返邺。
毕竟若是曹操真亡了,曹祜必须回到邺城,才能抢夺魏公之位。
曹祜看完丁氏的信,心中一惊。
曹操怎么就病了,他不是活到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吗,还有六年多的时间呢。
其实曹祜不知道,曹操晚年多病,除了头风病,还有龋齿,高血压,心脏病,青光眼。
这些病症无时不折磨着曹操。
再加上曹操晚年频繁的动荡与战争,曹操几乎是用铁人一般的意志,支撑到建安二十五年。
不过曹祜很快便理解了。
自己的存在已经给历史带来了巨大的改变,根据蝴蝶效应,谁也不敢保证,曹操真的会再活六年。
可这更让曹祜手脚冰凉。
现在的曹祜,看似风过无限,可只是一堆沙子,风一吹就散了。
首先,大义名分未定。
名不正则言不顺,没有名分,凭什么让人支持他。
其次,曹祜的基本盘并未稳定。
一众手下,级别太低,而曹祜经营的关中、汉中等地,俱是新下,向心力不够。
第三,曹祜在邺城的实力不足。真要到了兵戎相见的局面,曹祜在邺城既没有多少有力的支持者,也没有足够的军队。
曹祜招来高柔,将信给他看。
高柔看了,心中亦是大惊。
“文惠怎么看?”
“将军,我心中惊愕,一时竟拿不定主意?不过将军有回去与不回去两种选择,而这两种选择,又有五种结果。”
“哪五种?”
曹祜一愣,你这是拿不定主意?
“将军回去。若魏公无事,便是无诏回都,大罪;魏公若有事,留下遗嘱,将军可顺利继位;若是没有遗嘱,可能邺城就要生乱。”
“若有遗嘱,可能也会生乱。”
“将军若不回去。若魏公无事,皆大欢喜;若魏公有事,只怕继承人的位置,就要拱手让与别人了。”
高柔说完又道:“魏公是否有事,老夫人是有判断的。如此着急召将军回去,便是明证。”
“所以文惠觉得我该返回?”
“将生死交于别人之手,是将军的的风格吗?一旦魏公有事,将军又没有继承魏公的位置,将军会起兵造反吗?
不说此事是否会成功。
若是造反,咱们应该撤出益州吧,甚至可能汉中也保不住。
困守关中,南面是刘备,东面是邺城朝廷。将军有多大的把握,能够击败他们。将军难道要去做异地胡虏吗?”
曹祜沉默许久,方才说道:“其实,我也想走。这么大的事,我总不能让祖母一个人在邺城撑着。
只是我一走,益州怎么办?”
“将军,相比较益州,邺城更重要。益州丢了,还能夺回来,大位丢了,真就什么都没了。
再说将军若是离开,益州未必会有事。”
“文惠,你不明白。”
若是让刘备占领益州,将是心腹大患。
曹祜说着,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甘心,可事已至此,亦无办法。
“巴东的郝伯道,只要粮食充足,不必担心。
李子宪和庞令明这一路,问题亦不大,虽然霍峻善守,可葭萌关守军毕竟不过千人,只要想办法劝降梓潼令王文仪(王连),就无失败的可能。
武都郡有苏文则,汉中郡有王伯與,二人俱是文武全才,二郡当是无虞。
只是夏侯霸出兵上庸一事,就要缓一些了,让他撤回汉中待命,留做预备队。
最大的问题是巴西郡。
文惠,我准备让友闻督鹰扬军、威虏军、巴西郡兵,镇守垫江。文惠你进行辅助,等待我返回。”
高柔听后,面色严肃。
“文惠,可有不妥。”
“将军忘了一个地方。”
“哪里?”
“关中。若是将军在邺城失败,逃回长安,又当如何?关中可没多少兵。若邺城出兵攻打,根本守不住。
我的意见是,让曹友闻率鹰扬军,返回关中待命。”
“那巴西郡怎么办?”
高柔不说话。
曹祜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放弃益州。
集中兵力,退往汉中,一旦真的爆发夺位大战,各部能最快地赶到关中。否则各处分散,极易为敌四面击破。
“文惠,你说得有道理,但巴西郡不能丢,这是我的底线。”
“那就命伯正将军,督巴西郡兵留守。”
“张球不成,还是曹休吧,再加上半个平难军和威虏军吧。”
高柔听后,立刻要反驳。
“将军。”
曹祜打断了他的话。
“文惠,个人利益很重要,可国家利益,亦很重要。益州战场,留下曹休,确实最合适。平难和威虏二部,也确实是仅有的两支能调动的军队了。”
“将军要慎重。”
曹休、殷署与曹祜的关系,俱是一般。留他们镇守巴西,一旦邺城生乱,这几人未必会支持曹祜,反而会成为麻烦。
“文惠,我考虑的很清楚。我再将赵俨从汉中招来,协调各部,你负责督运粮草,我再把水师交给你。
我再把于文则留给你。”
“调来于文则?”
“于文则虽一念之差,铸成大错,可到底是员宿将。”
虽然高柔不太情愿,可也只能听从曹祜的安排了。
屏退高柔,曹祜又招来了郑度,将曹操生病的事,告知于他。
郑度听后,立刻说道:“将军要立刻出发,星夜赶往邺城。鹰扬军调到汉中即可,其他事情,俱不可做。”
“为何?”
“魏公虽病,昏迷个三五日,已是极限。若是再长,能否醒来,就难说了。
将军回邺,只为尽孝,哪怕魏公醒了,亦是无妨。可动作太多,就要引得魏公生忌了,尤其是调主力回关中。”
“若祖父不醒呢?”
“从汉中调兵,亦是不迟。
将军,我也通晓医理,魏公彻底不醒,其实不太可能。所以将军莫慌,最好莫要让人觉得,你急着抢位置,而不顾魏公的安危。”
曹祜点点头。
“子制所言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