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日暮风寒。
校事府内的一处别院中,校事一号人物赵达正宴请着二号人物卢洪。
二人的关系称不上仇视,可也素来不睦,私下里小动作不断,相互坐到一起喝酒的场合,更是少之又少。
“赵将军,你这莫名其妙地请我喝酒,我可是不敢喝啊。”
赵达、卢洪二人虽掌校事,本官还是武将,赵达的官职是裨将军,而卢洪则是中郎将。
当然二人官卑而权高,作为曹操的特务头子,给个杂号将军也不换。
赵达对卢洪的言语讥讽,充耳不闻,他风轻云淡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卢洪,我要走了。”
卢洪一愣。
“走?”
“我也受此案影响,被外放为济南郡太守,从今以后,就不在校事府了,你不该送送我吗?”
此消息对卢洪来说,如石破天惊。
他与赵达共事二十年,他甚至想过自己和赵达都被曹操处死,可万想不到有一天,赵达会被外放。
“你此话当真?”
“我没必要骗你。”
“你统领校事二十年。”
“卢洪,我跟你说,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护军将军王图,从魏公起兵前,就是魏公心腹,照样被撤职了,更何况是你我?”
卢洪听了,心中也有些悲凉。
赵达给卢洪斟上酒,又给自己斟满。
“我走了,往后校事就是你的了。”
“怎么可能?这话你自己信吗?魏公不会让我一人大权独揽的。”
赵达没说话,只是一味喝酒。
卢洪见状,也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这次走了,其实是个好事,至少远离了校事的是是非非,说实话,我真的羡慕你。”
赵达笑道:“是我羡慕你,今年你那出了不少纰漏吧,司马防案,多大的问题,魏公都没有处置你。反倒是让你等来了丁家的案子,将功补过。”
提起丁家的案子,卢洪也有些得意。
自曹操授意卢洪对付丁家之后,卢洪连着抓了五六个丁家人,甚至黄门侍郎丁廙也被下狱。
这些被抓的丁家人,有被免职的,有被流放的,还有一人甚至被处死。
就连丁廙亦被免职,丁斐和丁仪也遭到曹操的申斥。
此事狠狠打击了丁家之前骄纵的气焰。
现在丁家人出门,说话都不敢大声。
前些日子,丁氏在邺城声势无二,比曹氏宗亲还要风光。这一次被卢洪按在地上狠狠地修理了一番,毫无反抗之力。
对于卢洪这种人来说,根本不在意以后的事,将那些从前的贵人按在脚底下摩擦,就是他们最大的快乐。
“卢洪,丁廙此人,素来桀骜,面对魏公,有时亦不退让,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他屈服的?听说丁廙这次,乖巧地跟个兔子一样,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卢洪听后,立时大笑起来。
“什么名士,什么有骨气,在我看都是放屁,三木之下,就没有不招的。”
“对丁廙你也敢用刑?”
卢洪得意道:“我没用刑啊,我只是吓了吓他。”
“具体说说。”
“之前大将军审讯骆业,不是以剥皮恫吓他吗?我还亲自上了手,只是剥皮这个事,实在不容易,很容易就将皮损坏了。
这些日子,我一直思考此事,终于有了办法。
丁廙见到我,一开始确实很嚣张,扬言若是不放了他,他就去魏公那里去告我。
我就跟他说了我新发明的剥皮术,他就萎了,跪地求饶,跟从前那些软骨头没什么区别。”
“这么厉害。”
“那是。”
“你说具体一点。”
“之前的剥皮,是从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跟肉。可这一次,我先将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
这水银重啊,很容易就将肉和皮拉扯开。
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头顶‘光溜溜’地爬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明朝锦衣卫发明的剥皮术,靠不靠谱不确定,蓝玉大概是这么被剥皮的。)”
赵达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赵达执掌校事二十年,什么样的刑罚没见过,可卢洪发明的剥皮术,还是让他尾椎骨发凉。
如此酷刑,简直骇人听闻。
卢洪却没管赵达的心情,而是大口喝起酒来。
此时的卢洪,已经没了防备之心。
赵达不断地劝着卢洪酒,两坛酒下肚,二人还没尽兴,赵达又让人端来一坛酒,他亲自给卢洪斟满。
“多喝点吧,以后什么时候在一起喝酒,那就不好说了。”
“没事,你不知何时,就会回邺了。”
“卢洪,你想过自己以后怎么死吗?”
卢洪随意道:“想过,怎么没想过,可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你说若是让你经受你刚才的酷刑,你能受得住吗?”
“这天底下,谁能受得了剥皮之苦啊。”
“那要不试一试?”
卢洪笑道:“赵达,你喝醉了,怎么说起了胡话?”
“我若是没说胡话呢?”
赵达的脸上,泛着冷意,跟刚才完全不同。
卢洪吓了一个激灵。
“赵达,你什么意思?”
“中郎将卢洪,狡猾卑污,幸迁酷政,今奉魏公之命,逮捕卢洪。”
卢洪听了,目眦尽裂。
“赵达,你胡说八道。”
“卢洪,你以为没有魏公的谕令,我敢抓你吗?你以为你做得那些事,魏公不知道吗?”
卢洪刚要起身,却头脑发懵,一屁股坐了下去。
“我知道你卢洪有本事,身边的心腹亦是众多,真要拿你,可能会引发一场动乱。所以我在第三坛酒里,放了麻沸散,你没见我第三坛酒,没有喝吗?”
“赵达,你卑鄙。”
虽然卢洪尽力让自己清醒,可根本抵挡不住药效,很快倒下。
待卢洪醒来,已经到了校事府的审讯室。
卢洪此时被埋在土里,只露出一个头。
卢洪见状,已然是肝胆俱裂。
赵达笑道:“卢洪,你最好把自己做的事,老老实实交代一遍,否则刚才你自己说的剥皮之法,就得用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