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之前就一定要让傅干担任治中,就是想利用其父在凉州的影响力。今日盖顺到了,有他相助,平定陇右会顺利许多。
曹祜满脸欣喜,但一旁的张既却轻叹了一口气。
曹祜虽然欣喜于盖顺的到来,但张既的表情没瞒过曹祜。
曹祜了解张既,知他非是嫉贤妒能之辈,因此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德容,可是有什么不妥?”
张既犹豫再三,方才说道:“大将军,莫要对盖子俊抱有太大期望。敦煌盖氏的先祖乃是前汉司隶校尉盖宽饶,盖宽饶引佩刀自刭北阙下,其子孙迁徙敦煌郡。”
曹祜知道张既提的盖宽饶,这人是汉宣帝年间的司隶校尉,谁都弹劾,甚至喜欢陷害他人,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
“盖氏子孙,素来性格刚直,高风亮节,志在奉公。盖子俊之父元固公(盖勋),甚至当场给董卓难堪。
盖顺性格,颇肖其父,宁折不弯。
我只怕大将军此时招他前来,要大失所望了。”
曹祜立时明白张既的意思了。
在盖顺这种人眼中,曹祜祖孙都是奸臣,逆贼,他怎么可能跟曹祜合作。
不拖曹祜后腿就是好的了。
曹祜有些失望,他这时有些明白,为何历史上傅干子孙显赫,而盖顺则子孙泯然了。
不跟新朝合作,再有本事也不成。
“到底是来了,说明不是完全对我有敌意。盖子俊年纪也不小了,哪怕有些脾气,我也能接受。
德容你先整理一下咱们刚才商量的,我去看看盖子俊。”
“唯!”
盖顺年过五旬,虽头发花白,面容苍老,但颇为精神。见到曹祜后,盖顺躬身一礼,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曹祜却恭恭敬敬回了一礼。
“这些日子,日夜盼盖公前来。昨天刚破兴国,今日又见盖公,真是双喜临门。”
盖顺听到,有些吃惊。
“你攻破兴国了?”
“破城,斩将。盖公没去兴国,不知道阿贵的首级就挂在城头。而另一个氐王杨千万也兵败投降了。”
盖顺听后,有些沉默。
他很清楚,阿贵和杨千万是汉阳郡势力最大的两支胡人力量,汉阳郡兵根本奈何不得二人。可曹祜来后,却轻而易举地将其覆灭。
凉州真要变天了。
“盖公在陇右多年,熟悉陇右形势,不知盖公可有教我?”
盖顺抬头看着曹祜,二人目光对视许久。
“恕顺斗胆,敢问大将军,此番来陇右,到底想做什么?”
“盖公为何这般问?”
“大将军自入陇右,虽未至冀城,陇右却已人仰马翻,又是考举选拔士子,又是要收缴各方势力兵权,还有重新丈量土地,清点人口。顺斗胆敢问,大将军是想让陇右重新陷入混乱之中吗?”
“盖公说笑了,现在的陇右,难道不乱吗?不管我怎么做,难道会比现在更乱吗?”
“大将军可知,你这是要与陇右所有人为敌。”
曹祜笑道:“没那么严重。本以为盖公能给我一些真知灼见,没想到盖公是来问罪的。”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盖公在凉州多年,凉州为何多乱,别人不清楚,盖公还不清楚吗?对外的说法是朝廷横征暴敛,可凉州却如无底洞一般,朝廷每年往凉州投的钱数以亿计,又从凉州收了多少税?
地方豪强,与胡人首领,相互勾结,对内巧取豪夺,敲骨吸髓,对外对抗官府,制造混乱。
他们将凉州弄得乌烟瘴气,动荡不安,却把责任推到朝廷身上。
胡人酋首对族人说,他们受的苦是汉人压迫导致,汉人豪强说,他们受的苦是朝廷派的昏聩官员导致。
他们煽动百姓与官府对立,激化胡汉矛盾,最终引发一场又一场的大动乱。
最后的结果是,百姓遭受动乱,国家虚糜国帑,而地方权力却被这些人牢牢控制在手中。
敢问盖公,当年护羌校尉夏育被羌族叛军包围在畜官,盖长史(盖勋,时任汉阳郡长史)与州郡合兵前往救援,至狐磐为胡人伏击。
胡人是如何知道盖长史援兵和救援路线的?”
盖顺不能言。
盖顺在凉州多年,他如何能不清楚凉州的真实情况。
这个烂摊子,不是说哪一个人有问题,而是所有人都有问题。凉州就如一个大染缸,将所有人染黑。他曾经也豪情万丈,誓要安定凉州,可这些年来,逐渐迷失在这大染缸之中。
“大将军有没有想过,你的举动会引发更大的动荡。对于凉州来说,可能是灾难性的。”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破而后立,大破大立,晓喻新生。
凉州百年动乱,等得就是一个机会。我这一次带着大军来了,就是凉州新生的机会。所有能看出凉州问题,也希望解决凉州问题的人,所能指望的,只有我。唯有我,才能拯救凉州,若是我失败了,凉州就只剩下沉沦了。”
曹祜声音不大,却如巨斧划破乌云一般,惊骇而充满了希望。
盖顺紧紧握住拳头,想说话,喉咙却被堵住了一样。他用尽全力才说出:“你怎么知道,你给凉州带来的是好的?”
“五万精锐部队,还有一颗公道的心。”
盖顺听后,吐出一口浊气,手缓缓放在桌案上。
曹祜回到桌案上,笑道:“盖公,袖子里的武器能拿出来了吗?”
盖顺一惊,但很快坦然。
“大将军真是好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与盖公交谈期间,盖公三次看来自己右边的袖子,其中有一次还用手摸了一下。我想这应该不是盖公的习惯,而是因为紧张,下意识地行为吧。”
盖顺听后,将匕首从袖间掏出,放在桌案上。
“大将军真非常人也。”
“盖公是想刺杀我?”
“我不能让凉州再起内乱。”
“可盖公并没有动手。”
“正如你说的,你有五万大军,是解决凉州动乱的关键。你不能死,你活着,尚可约束各军。你若是死了,陇右诸郡将会迎来一场浩劫。”
曹祜听后,大笑起来。
“不会只有这些吧!”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