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够重新选择,窦茂绝不会同意阴平氐人入城。这些阴平氐士兵一个个如狼似虎,狼顾鸱张,自入城后,烧杀劫掠,无恶不行,悍然不顾,搅得整个河池城不得安宁。
窦茂只得一边安抚怒火中烧的部下,一边与雷定理论,希望雷定能约束部下。
可雷定却不以为然。
他带着大军,昼夜兼程,远道而来,乃是窦茂和一城人的救命恩人,劫掠一下怎么啦。
再说总不能为了河池氐这些外人,得罪自己的部队吧。
因此雷定对窦茂毫不理睬,任由部队在城中继续作恶。
河池氐上下,也非鱼腩,为了保卫家小,只得拿起武器,与阴平氐对抗起来。于是整个武都城中,混乱丛生,冲突不断。
冲突规模,不断升级,眼瞅着就要大战一场。
河池城外敌未去,内患又添,窦茂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哪怕投降汉军,也比让阴平氐入城要强。
五月二十三日夜,苏则来见窦茂。
窦茂见到苏则,立刻怒发冲冠,横眉怒对,恶狠狠地说道:“苏则,我就是听了你的花言巧语,才让阴平氐入城的。
河池今日之难,亦有你一罪。”
苏则见状,赶忙说道:“窦大王,我也不知,阴平氐人,竟如此凶恶?我与曹祜有大仇,真若是让河池氐乱了,河池城落到曹祜手中,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你来做什么?”
苏则四下瞅了瞅,眼看无人,才低声说道:“我是为阴平氐氐酋强端所来,强端请求大王与他和盟,共同对抗雷定。”
窦茂没说话。
苏则道:“强端素与雷定不和,有取而代之的心思,只是苦于实力不足。强端这次保证,大王只要诛杀雷定,助他成为阴平氐王,他便助大王守住河池城,而且他不会要求入城。”
窦茂看着苏则,突然笑了起来。
“你不是一心要对抗曹祜吗?如何分裂起我与雷定来。我若是与雷定内斗起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此时的窦茂,满脸含笑,可是笑容却无比狰狞,仿佛随时都要吃人。
苏则神态自若道:“河池城中,大王与雷定的矛盾,已经快要积攒到极点,双方必有一战,若想守住河池城,我只能选择大王。
还有,强端与我约定,他当上阴平氐王,便将下辨城交给我。
大王应该清楚,武都的治所一直都在下辨,可惜下辨却为雷定控制,我不得不避居上禄。可唯有控制了下辨,我这个武都郡太守才当得理直气壮。”
“强端若交出下辨城,阴平氐何去何从?”
“他们决定返回阴平。曹祜占据天时,张鲁占据地利,双方必然有一番龙争虎斗,强端担心留在武都郡内,会成为曹祜与张鲁之间的牺牲品。相较于动荡的武都郡,广汉属国更加太平。”
窦茂没有说什么,又问道:“我若对雷定动手,一旦僵持不下,河池城就要破了。”
“窦大王没有听过鸿门宴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诛杀了雷定及其军中重将,其部便会不攻自破。
大王只要解决雷定一部即可,至于城外的阴平氐诸部,强端自有办法。他要做阴平氐王,也拉拢了一些人,有能力控制局势。”
窦茂听后,目光有些深邃。
“若是除掉雷定,强端又走了,河池城怎么守?”
“强端愿与大王,互换人质。”
“区区一个人质。”
“大王。”
苏则打断道:“大王只能相信强端,除非你有其他办法,自行解决雷定。说实话,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现在这样了。”
窦茂沉默许久,最终说道:“我同意强端的结盟请求。”
窦茂已经有了向曹祜投降的心思。
局势不断恶化,他又屡战屡败,根本无力阻挡曹祜的大军。虽然投降之事有些屈辱,可至少能保全性命。
除掉雷定之后,若是强端依照约定,帮他御敌,那他就再打打看,若是强端撤走,他立刻就投降。
苏则离了窦茂府上,出城去见强端。
半路之后,苏则对儿子苏怡道:“窦茂有心降了!”
苏怡听后,立刻高兴地说道:“父亲,这是好事啊。”
苏则摇摇头。
“如果窦茂降了,数万河池氐,还有阴平氐,又该如何处置?武都郡氐人众多,这是一个机会。”
“可是。”
“没有可是,你以为曹将军命我来武都郡是做什么的?若想让这群人再如从前一般,又何必大动干戈。”
苏则很快到强端营中,此时强端正在烦忧。
之前筹划的事,全都落空,下一次良机,又不知是何时。
听到苏则前来,强端立刻让人将其邀入。苏则入内,便笑着说道:“氐酋这些日子,可有咒骂苏则,说苏则出了个馊主意?”
强端有些尴尬,他确实有些埋怨苏则。
“苏府君这说的,强端怎会如此?我是日夜盼着见你。”
苏则低声说道:“氐酋想的,苏则来送给氐酋。”
“苏府君?”
“窦茂已经决定,与氐酋合作,共同谋诛雷定,用不了多久,氐酋就是阴平氐王了。”
强端脸色微变。
“苏府君莫要诓我?”
“苏则如何敢?”
“窦茂如何要诛杀雷定?”
“雷定部在城中的事氐酋应当有所耳闻,窦茂实在难以忍受。而且有传言,雷定秘密联系了曹祜,有投诚之意,条件就是献城,窦茂自是无法容忍。”
强端点点头。
“苏府君,窦茂要合作,怎么个合作法?”
“氐酋负责城外的阴平氐,窦茂负责解决雷定。事后双方结盟,互换质子,共同抵御曹祜。”
强端心思一闪,立刻便有了主意。
结盟、御敌都是以后的事,只要能成为阴平氐王,什么都可以谈。
窦茂元气大伤,根本无力约束他。
“苏府君,这是件好事,你告诉窦茂,我同意了,只要诛灭雷定,我定与他一同抵御汉军。”
······
雷定军营中,一人打马而过,在离着军营最近的地方,突然射出一箭。
这箭如赶月流星,正中辕门横梁。
守卫大惊,便要追去,这时一人发现,横梁上的箭矢尾端,正挂着一条布带,上面隐隐有字。